当下商讨已定,统统办的停妥。严二老官连在衙门使费共用去了十几两银子,官司已了。过了几日,整治一席酒,请二位舅爷来称谢。两个秀才拿班做势,在馆里又不肯来。严致和叮咛小厮去说:“奶奶这些时内心有些不好。本日一者请吃酒,二者奶奶要同舅爷们谈谈。”二位闻声这话,方才来。严致和即迎进厅上,吃过茶,叫小厮出来说了。丫环出来请二位舅爷。进到房内,昂首瞥见他妹子王氏,面黄肌瘦,怯生生的路也走不全,还在那边本身装瓜子、剥栗子办围碟。见他哥哥出去,丢了过来拜见。奶妈抱着妾出的小儿子,年方三岁,带着银项圈,穿戴红衣服,来叫娘舅。二位吃了茶,一个丫环来讲:“赵新娘出去拜舅爷。”二位赶紧道:“不劳罢。”坐下说了些家常话。又问妹子的病:“老是衰弱,该多用补药。”说罢,前厅摆下酒菜,让了出去上席。
这里学师、典史,俱出来安民,说了很多好话,众回子垂垂的散了。汤知县把这情由细细写了个禀帖,禀知按察司。按察司行文书檄了知县去。汤奉见了按察司,摘去纱帽,尽管叩首。按察司道:“论起来,这件事你汤老爷也忒孟浪了些。不过枷责就罢了,何必将牛肉堆在枷上?这个成何刑法?但此刁风也不生长。我这里少不得拿几个为头的来尽法措置,你且回衙门去处事,凡事必要考虑些,不成率性。”汤知县又叩首说道:“这事是卑职不是。蒙大老爷保全,真乃六合父母之恩,而后知过必改。但大老爷审断明白了,这几个为头的人。还求大老爷发下卑县发落,赏卑职一个脸面。”按察司也答允了。知县伸谢出来,回到高要。过了些时,公然把五个为头的回子问成奸民挟制官府,依律枷责,发来本县发落。知县看了来文,挂出牌去。次日凌晨,大摇大摆出堂,将回子发落了。
他两个阿舅姓王,一个叫王德,是府学廪膳生员;一个叫王仁,是县学廪膳生员。都做着极兴头的馆,锋铮驰名。闻声妹丈请,一齐走来。严致和把这件事重新奉告一遍:“当今出了差票在此,如何摒挡?”王仁笑道:“你令兄常平常说同汤公相与的,怎的这一点事就吓走了?”严致和道:“这话也说不尽了。只是家兄现在两脚站开,差人却在我这里喧华要人,我怎能丢了家里的事,出外去寻他?他也不肯返来。”王仁道:“各家流派,这事究竟也不与你相干。”王德道:“你有所不知。衙门里的差人,因妹丈有碗饭吃,他们做事,只拣有头发的抓,若说不管,他就更要的人紧了。现在有个事理,是‘釜底抽薪’之法。只消央小我去把告状的安抚住了,世人递个拦词,便歇了。谅这也没有多大的事。”王仁道:“不必又去央人,就是我们愚兄弟两个去寻了王小2、黄梦统,到家替他分辩开。把猪也还与王家,再折些须银子给他养那打碎了的腿。黄家那借约,查了还他。一天的事,都没有了。”严致和道:“老舅怕不说的是。只是我家嫂也是个胡涂人,几个舍侄,就像生狼普通,一总也不听经验。他怎肯把这猪和借约拿出来?”王德道:“妹丈,这话也说不得了。假定你令嫂、令侄拗着,你认倒霉,再拿出几两银子,折个猪价,给了王姓的。黄家的借约,我们中间人立个纸笔与他,说寻出取消纸无用。这事才得落台,才得个耳根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