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名流,朱门喜结丝萝;
严霜骄阳皆颠末,次第东风到草庐。
划子摇橹行了一夜,凌晨已到新市镇泊岸。两公子取水洗了面,吃了些茶水滴心,叮咛了船家:“好好的看船,在此服侍。”两人走登陆,来到市稍绝顶邹吉甫女儿家。见关着门。拍门问了一问,才晓得老邹佳耦两人都接到东庄去了,女儿留两位老爷吃茶,也未曾坐。两人出了镇市,沿着通衢去,走有四里多路,遇着一个挑柴的樵夫,问他:“这里有个杨执中老爷家住在那边?”樵夫用手指着:“了望着一片红的便是他家屋后,你们打从这条巷子穿畴昔。”
不想娄府两公子放心不下,过了四五日,又叫船家到镇上,仍旧步到门首拍门。老妪开门,瞥见还是这两小我,惹起一肚子气,发作道:“老爹不在家里,你们尽管来寻怎的!”两公子道:“前日你可曾说我们是大学士娄府?”老妪道:“还说甚么!为你这两小我,带累我一顿拳打脚踢。本日又来做甚么!老爹不在家,另有些日子不来家哩。我不得工夫,要去烧锅做饭!”说着,不由两人再问,把门关上,就出来了,再也敲不该。两公子不知是何原因,内心又好恼,又好笑,立了一会,猜想叫不该了,只得再回船来。
不敢妄为些子事,只因曾读数行书。
杨执中这老呆直到晚里才回家来。老妪奉告他道:“早上城里有两个甚么姓‘柳’的来寻老爹,说他在甚么‘大觉寺’里住。”杨执中道:“你如何回他去的?”老妪道:“我说老爹不在家,叫他他日来罢。”杨执中自内心想:“阿谁甚么姓柳的……”俄然想起当初盐商告他,打官司,县里出的原差姓柳,必然是这差人要来找钱。因把老妪骂了几句道:“你这老不死,老蠢虫!如许人来寻我,你只回我不在家罢了,又叫他他日来怎的?你就如许没用!”老妪又不平,回他的嘴,杨执中恼了,把老妪打了几个嘴巴,踢了几脚。自此以后,恐怕差人又来寻他,从朝晨就出门闲混,直到晚才归家。
毕竟这船是那一名朱紫,且听下回分化。
船摇着行了有几里路。一个卖菱的船,船上一个小孩子摇近船来。那孩子手扶着船窗,口里说道:“买菱那!买菱那!”船家把绳索拴了船,且秤菱角。两公子在船窗内伏着问那小孩子道:“你是那村里住?”那小孩子道:“我就在这新市镇上。”四公子道:“你这里有个杨执中老爹,你认得他么?”那小孩子道:“如何不认得?这位老先生是个和蔼不过的人,前日趁了我的船去前村看戏,袖子里还丢下一张纸卷子,写了些字在上面。”三公子道:“在那边?”那小孩子道:“在舱底下不是?”三公子道:“取过来我们看看。”那小孩子取了递过来,接了船家买菱的钱,摇着去了。两公子翻开看。是一幅素纸,上面写着一首七言绝句诗道:
两公子听着暗笑,船家开了舱板,请三老爷出来给他们认一认。三公子走在船头上,此时月尚未落,映着那边的灯光,照得亮。三公子问道:“你们是我家那一房的家人?”那些人却认得三公子,一齐都慌了,齐跪下道:“小人们的仆人却不是老爷一家。小人们的仆人刘老爷曾做过守府,因从庄上运些租米,怕河路里挤,大胆借了老爷府里官衔,不想就冲撞了三老爷的船,小的们该死了!”三公子道:“你仆人虽不是我本家,却也同在乡里,借个官衔灯笼何妨。但你们在河道里行凶打人,却使不得。你们说是我家,岂不要坏了我家的申明?况你们也是晓得的,我家从没有人敢做如许事。你们起来。就归去见了你们仆人,也不必说在河里遇着我的这一番话,只是下次也不必如此。莫非我还计算你们不成?”世人应诺,谢了三老爷的恩情,叩首起来,忙把两副高灯顿时吹息,将船溜到河边上安息去了。三公子进舱来同四公子笑了一回。四公子道:“船家,你究竟也不该说出我家三老爷在船上,又请出与他看,把他们扫这一场大兴,是何意义?”船家道:“不说,他把我船板都要打通了。好不凶暴!这一会才现出原身来了。”说罢,两公子解衣寝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