慷慨仗义,银钱去而复来;广交友游,人物久而愈盛。
第三日起来,要到城隍山逛逛。城隍山就是吴山,就在城中。马二先生走未几远,已到了山脚下。望着几十层阶层,走了上去。横过来又是几十层阶层,马二先生一气走上,不觉气喘。瞥见一个大庙门前卖茶,吃了一碗。出来见是吴相国伍公之庙,马二先生作了个揖,逐细的把匾联看了一遍。又走上去,就像没有路的普通,左边一个门,门上钉着一个匾,匾上“片石居”三个字,内里也想是个花圃,有些楼阁。马二先生步了出来,瞥见窗棂关着。马二先生在门外望里张了一张,见几小我围着一张桌子,摆着一座香炉。世人围着,像是请仙的意义。马二先生想道:“这是他们请仙判定功名大事,我也出来问一问。”站了一会,瞥见那人叩首起来,中间人道:“请了一个才女来了。”马二先生听了暗笑。又一会,一个问道:“但是李清照?”又一个问道:“但是苏若兰?”又一个鼓掌道:“本来是朱淑真!”
马二先生道:“头翁,我和你从长商讨。实不相瞒,在此选书,店主包我几个月有几两银子束修,我还要留着些用。他这一件事,劳你去和宦成说,我这里姑息垫二三十两银子把与他。他也只当是拾到的,解了这个朋友罢。”差人恼了道:“这个正合着古语:‘瞒天还价,当场还钱。’我说二三百银子,你就说二三十两,‘戴着斗笠亲嘴——差着一帽子’。怪不得人说你们‘诗云子曰’的人难发言。如许看来,你仿佛‘老鼠尾巴上害疖子——出脓也未几’。倒是我多事,不该来惹这婆子口舌!”说罢,站起家来谢了扰,告别就往外走。
毕竟此人是谁,且听下回分化。
次日,马二先生来告别,要往杭州,公孙道:“长兄先生,才得相聚,为甚么便要去?”马二先生道:“我原在杭州选书。因这文海楼请我来选这一部书,今已选完,在此就没事了。”公孙道:“选书已完,何不搬来我小斋住着,迟早就教?”马二先生道:“你此时还不是养客的时候。何况杭州各书店里等着我选考卷,另有些未了的事,没何如,只得要去。倒是先生得闲来西湖上逛逛,那西湖山光水色,颇能够添文思。”公孙不能相强,要留他办酒菜饯行。马二先生道:“还要到别的朋友家告别。”说罢,去了。公孙送了出来。到次日,公孙封了二两银子,备了些薰肉小菜,亲身到文海楼来送行,要了两部新选的墨卷归去。
蘧公孙从坟上返来,正要去问差人,催着回官,只见马二先生来候。请在书房坐下,问了些坟上的事件,渐渐说到这件事上来。蘧公孙初时还含混,马二先生道:“长兄,你这事还要瞒我么?你的枕箱现在我下处楼上。”公孙闻声枕箱,脸便飞红了。马二先生遂把差人如何来讲,我如何商讨,厥后如何如何:“我把选书的九十几两银子给了他。才买回这个东西来,现在幸得安然无事。就是我这一项银子,也是为朋友上一时激于意气,莫非就要你还?但不得不奉告你一遍。明日叫人到我那边把箱子拿来,或是劈开了,或是竟烧化了,不成再留着惹事!”公孙听罢大惊,忙取一把椅子放在中间,把马二先生捺了坐下,倒身拜了四拜。请他坐在书房里,自走出来,如此这般,把方才这些话说与乃眷鲁蜜斯,又道:“像如许的才是斯文骨肉朋友,成心气,有肝胆!相与了如许君子君子,也不枉了!像我娄家表叔交友了多少人,一个个出乖露丑,若闻声如许话,岂不羞死!”鲁蜜斯也实在感激,备饭留马二先生吃过,叫人跟去将箱子取来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