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教习考取,要回本省处所取结。匡超人没何如,含着一包眼泪,只得别过了辛蜜斯,回浙江来。一进杭州城,先到他原旧丈人郑老爹家来。进了郑家门,这一惊非同小可,只见郑老爹两眼哭得通红,劈面客位上一人便是他令兄匡大,里边丈母嚎天喊地的哭。匡超人吓痴了,向丈人作了揖,便问:“哥几时来的?老爹家为甚事如许哭?”匡大道:“你且搬停止李来,洗脸吃茶,渐渐和你说。”匡超人洗了脸,走出来见丈母,被丈母敲桌子,打板凳,哭着一场数说:“老是你这天灾天灾的,把我一个娇滴滴的女儿生生的送命了!”匡超人此时才晓得郑氏娘子已是死了,忙走出来问他哥。匡大道:“自你去后,弟妇到了家里,为人最好,母亲也甚欢乐。那想他省里人,过不惯我们乡间的日子。何况你嫂子们在乡间做的事,弟妇是一样也做不来。又没有个白白坐着,反叫婆婆和嫂子伏侍他的事理,是以内心焦急,吐起血来。靠大娘的身子还好,倒倒映顾他,他更不过意。一日两,两日三,乡里又没个好大夫,病了不到一百天,就不在了。我也是才到,以是郑老爹、郑太太闻声了哭。”
次晚,遣一个老成管家来到书房里向匡超人说道:“家老爷拜上匡爷。因昨日谈及匡爷还未曾恭喜取过夫人,家老爷有一外甥女,是家老爷夫人自小扶养大的。本年十九岁,才貌出众,现在署中,家老爷意欲招匡爷为甥婿。统统恭喜用度俱是家老爷备办,不消匡爷操心。以是着小的来向匡爷叩喜。”匡超人闻声这话,吓了一跳。考虑要回他说已经娶过的,前日却说过未曾,但要允他,又恐理上有碍。又转一念叨:“戏文上说的蔡状元招赘牛相府,传为嘉话,这有何妨!”即便应允了。给谏大喜,出来和夫人说下,择了谷旦,张灯结彩,倒赔数百金装奁,把外甥女嫁与匡超人。
匡超人也清算行李来到京师见李给谏。给谏大喜,问着他又补了廪,以优行贡入太学,益发喜极,向他说道:“贤契,目目前廷考取教习,门生摒挡,包管贤契能够取中。你且将行李搬在我寓处来盘桓几日。”匡超人应诺,搬了行李来。又过了几时,给谏问匡超人可曾婚娶。匡超人暗想,教员是位大人,在他面前说出丈人是抚院的差,恐惹他看轻了笑,只得答道:“还未曾。”给谏道:“恁大年纪,尚未曾娶,也是男人汉‘摽梅之候’了。但这事也在我身上。”
他不管娘子肯与不肯,竟托书店里人把屋子转了,拿了银子返来。娘子到底不肯去,他请了丈人、丈母来劝。丈母也不肯。那丈人郑老爹见半子就要仕进,责备女儿不知好歹,实在经验了一顿。女儿拗不过,方才允了。叫一只船,把些家伙什物都搬在上。匡超人托阿舅送妹子到家,写字与他哥,说将本钱添在店里,每日支销。择个日子解缆,娘子哭哭啼啼,拜别父母,上船去了。
又过了三四日,景兰江同着刑房的蒋书办找了来发言,见郑家屋子浅,要邀到茶馆里去坐。匡超人克日口气分歧,虽不说,意义不肯到茶馆。景兰江揣知其意,说道:“匡先生在此取结到差,恐不便到茶馆里去坐。小弟现在正要替先生拂尘,我们现在竟到酒楼上去坐罢,还冠冕些。”当下邀二人上了酒楼,斟上酒来。景兰江问道:“先生,你这教习的官,但是就有得选的么?”匡超人道:“如何不选?像我们这正路出身,考的是内廷教习,每日教的多是勋戚人家后辈。”景兰江道:“也和平常教书普通的么?”匡超人道:“不然!不然!我们在内里也和衙门普通,公座、朱墨笔砚,摆的伏贴。我早长出来,升了公座,那门生们送书上来,我只把那日子用朱笔一点,他就下去了。门生都是荫袭的三品以上的大人,出来就是督、抚、提、镇都在我跟前叩首。像这国子监的祭酒,是我的教员,他就是现任中堂的儿子,中堂是太教员。前日太教员有病,满朝问安的官都不见,单只请我出来,坐在床沿上,谈了一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