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儒林外史 > 第35章 认祖孙玉圃联宗爱交游雪斋留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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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毕,晓得是访阿谁牛布衣的。但见帖子上有“渴欲识荆”的话,是未曾会过。“何不就认作牛布衣,和他相会?”又想道:“他说在京会试,定然是一名老爷。且叫他竞到卜家来会我,吓他一吓卜家弟兄两个,有何不成?”主张已定,即在庵里取纸笔写了一个帖子,说道:

当下两人把牛浦扯着,扯到县门口。知县才发二梆,未曾坐堂。三人站在影壁前,刚好遇着郭铁笔走来,问其以是。卜诚道:“郭先生,自古‘一斗米养个仇人,一石米养个仇敌’,这是我们养他的不是了!”郭铁笔也实在说牛浦的不是,道:“尊卑长幼,天然之理。这话却行不得!但嫡亲间见官,也不雅相。”当下扯到茶社里,叫牛浦斟了杯茶坐下。卜诚道:“牛姑爷,倒也不是如许说。现在我家老爹归天,家里人丁多,我弟兄两个,招揽不来,难恰当着郭先生在此,我们把这话说一说。外甥女少不的是我们养着,牛姑爷也该本身做出一个主张来,尽管不尴不尬住着,也不是事。”牛浦道:“你为这话么?这话倒轻易。我从本日就搬了行李出来,本身过日,不缠扰你们就是了。”当下吃完茶,劝开这一场闹,三人又谢郭铁笔。郭铁笔别畴昔了。卜诚、卜信回家。

话说卜老爹睡在床上,亲身瞥见地府勾牌,晓得要归天了,即把两个儿子、媳妇叫到跟前,都叮咛了几句遗言,又把方才瞥见勾批的话说了,道:“快替我穿了送老的衣服,我立即就要去了。”两个儿子哭哭啼啼,忙取衣服来穿上。穿戴衣服,他口里自言自语道:“且喜我和我亲家是一票。他是头一个,我是末一个,他已是去得远了,我要赶上他去。”说着,把身子一挣,一头倒在枕头上,两个儿子都扯不住,忙看时,已没了气了。

牛布衣克日馆于舍亲卜宅,尊客过问,可至浮桥南首大街卜家米店便是。

后事都是现成的,少不得修斋理七,报丧开吊,都是牛浦陪客。这牛浦也就有几个读书的人和他相与,乘着人乱,也夹七夹八的来往。初时卜家也还感觉新色,厥后见来的回数多了,一个买卖人家,只见这些“之乎者也”的人来讲呆话,感觉可厌,非止一日。

第二日朝晨,卜诚起来,扫了客堂里的地,把囤米的折子搬在窗外廊檐下,取六张椅子,劈面放着。叫浑家生起炭炉子,煨出一壶茶来,寻了一个捧盘,两个茶杯,两张茶匙,又剥了四个圆眼,一杯里放两个,服侍伏贴。直到早餐时候,一个青衣人手持红帖,一起问了来,道:“这里可有一名牛相公?董老爷来拜。”卜诚道:“在这里。”接了帖,飞跑出去讲。牛浦迎了出去,见肩舆已落在门首。董孝廉下轿出去,头戴纱帽,身穿浅蓝色缎圆领,脚下粉底皂靴,三绺须,白净面皮,约有三十多岁风景。出去行了礼,分宾主坐下。董孝廉先开口道:“久仰大名,又读佳作,想慕之极!只疑先生教员宿学,本来还这般青年,更加可敬!”牛浦道:“晚生山鄙之人,胡乱笔墨,蒙老先生同冯琢翁过奖,抱愧实多。”董孝廉道:“不敢。”卜信捧出两杯茶,从上面走下来,送与董孝廉。董孝廉接了茶,牛浦也接了。卜信直挺挺站在堂屋中间。牛浦打了躬,向董孝廉道:“小价村野之人,不知礼体,老先生休要见笑。”董孝廉笑道:“先生世外高人,何必如此计论!”卜信闻声这话,头膊子都飞红了,接了茶盘,骨都着嘴出来。牛浦又问道:“老先生此番驾往那边?”董孝廉道:“弟已授职县令,今发来应天候缺,行李尚在舟中。因渴欲一晤,故此两次奉访。今既已接教过,今晚即要开船赴姑苏去矣。”牛浦道:“晚生得蒙青目,一日地主之谊也未曾尽得,如何便要去?”董孝廉道:“先生,我们文章气谊,何必拘这些俗情!弟此去若早得一处所,便可奉迎先生到署,迟早就教。”说罢,起家要去。牛浦攀留不住,说道:“晚生马上就来船上馈送。”董孝廉道:“这倒也不敢劳了,只怕弟一出去,船就要开,不得奉候。”当下打躬道别,牛浦送到门外,上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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