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年不足,一日,金次福走来请鲍老太说话。鲍廷玺就请了在堂屋里坐着,出来和母亲说了。鲍老太走了出来,说道:“金师父,好久不见。本日甚么风吹到此?”金次福道:“恰是。好久未曾来看老太,老太在家纳福。你那行头现在换了班子穿戴了?”老太道:“因为班子在城里做戏,买卖行得细,现在换了一个文元班,内里一半也是我家的门徒,在盱眙、天长这一带走。他那边乡绅财主多,还赚的几个大钱。”金次福道:“如许,你白叟家更要发财了。”当下吃了一杯茶,金次福道:“我本日有一头婚事来作成你家廷玺,娶过来倒又能够发个大财。”鲍老太道:“是那一家的女儿?”金次福道:“此人是内桥胡家的女儿。胡家是布政使司的衙门,开初把他嫁了安丰典管当的王三胖。不到一年风景,王三胖就死了。这堂客才得二十一岁,出奇的人才,就上画也是画不就的。因他年纪小,又没后代,以是娘家主张着嫁人。这王三胖丢给他足有上千的东西:大床一张、凉床一张,四箱、四橱,箱子里的衣裳盛的满满的,手也插不下去。金手镯有两三副,赤金冠子两顶,真珠、宝石不计其数。另有两个丫头,一个叫做荷花,一个叫做采莲,都跟着嫁了来。你若娶了他与廷玺,他两人年貌也还相合,这是极好的事。”一番话,说得老太满心欢乐,向他说道:“金师父,费你的心!我还要托我家姑爷出去访访,访的确了,来寻你白叟家做媒。”金次福道:“这是不要访的——也罢,访访也好,我再来讨复书。”说罢,去了。鲍廷玺送他出去。到晚,他家姓归的姑爷走来,老太一五一十把这些话奉告他,托他出去访。归姑爷又问老太要了几十个钱带着,明日早上去吃茶。
鲍文卿父子两个,带着银子,一起来到南京。到家奉告浑家向太老爷这些恩德,举家感激。鲍文卿扶着病出去寻人,把这银子买了一所屋子、两副行头,租与两个梨园子穿戴,剩下的家里川资。又过了几个月,鲍文卿的病垂垂重了,卧床不起。本身晓得不好了,那日把浑家、儿子、女儿、半子都叫在跟前,叮咛他们:“同心同意。好好过日子,不必等我满服,就娶一房媳妇出去要紧。”说罢,瞑目而逝。阖家恸哭,摒挡后事,把棺材就停在屋子中间,开了几日丧。四个总寓的伶人都来吊孝。鲍廷玺又寻阴阳先生寻了一块地,择个日子出殡,只是没人题铭旌。正在迟疑,只见一个青衣人飞跑来了,问道:“这里但是鲍老爹家?”鲍廷玺道:“便是。你是那边来的?”那人道:“福建汀漳道向太老爷来了,肩舆已到了门前。”鲍廷玺仓猝换了孝服,穿上青衣,到大门外去跪接。向道台下了轿,瞥见门上贴着白,问道:“你父亲已是死了?”鲍廷玺哭着应道:“小的父亲死了。”向道台道:“没了几时了?”鲍廷玺道:“明日就是四七。”向道台道:“我陛见返来,从这里过,正要会会你父亲,不想已做故交。你引我到柩前去。”鲍廷玺哭着跪辞,向道台不肯,一向走到柩前,叫着:“老友文卿!”恸哭了一场,上了一炷香,作了四个揖。鲍廷玺的母亲也出来拜谢了。
话说向知府闻声摘印官来,忙将刑名、钱谷相公都请到跟前,说道:“诸位先生将房里百般稿案查点查点,务需求查细些,不成遗漏了事。”说罢,开了宅门,仓促出去了。出去会晤那二府,拿出一张牌票来看了,附耳低言了几句,二府上轿去了,差官还在外候着。向太守出去,亲戚和鲍文卿一齐都迎着问。向知府道:“没甚事,不相干。是宁国府知府坏了,委我去摘印。”当下摒挡马夫,连夜同差官往宁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