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廷玺慌了,去求邻居王羽秋、张国重来讲。张国重、王羽秋走过来讲道:“老太,这使不得。他是你老爹在时抱养他的。何况又帮着老爹做了这些年买卖,如何赶得他出去?”老太把他如何不孝,媳妇如何不贤,实在数说了一遍,说道:“我是断断不能要他的了!他若要在这里,我只好带着女儿、半子,搬出去让他!”当下两人讲不过老太,只得说道:“就是老太要赶他出去,也分些本钱与他做买卖。叫他两口儿光光的如何出去过日子?”老太道:“他当日来的时候,只得头上几茎黄毛,身上还是光光的。现在我赡养的他恁大,又替他娶过两回亲。何况他那死鬼老子也不知是累了我家多少。他不能补报我罢了,我另有甚么贴他!”那两人道:“虽如此说,恩从上流,还是你白叟家照顾他些。”说来讲去,说的老太转了口,许给他二十两银子,本身去住。
老太主张着要娶这堂客,随即叫了鲍廷玺来,叫他去请沈天孚、金次福两小我来为媒。鲍廷玺道:“我们小户人家,只是娶个贫民家女儿做媳妇好。如许堂客要了家来,恐怕调皮。”被他妈一顿臭骂道:“倒运的主子!没福分的主子!你到底是那贫民家的根子,开口就说要穷,将来少不的要穷断你的筋!像他有很多箱笼,娶出去摆摆房也是热烈的。你这主子晓得甚么!”骂的鲍廷玺不敢回言,只得央及归姑爷同着去拜媒人,归姑爷道:“像娘如许操心,还不讨他说个是,只要拣精拣肥,我也犯不着要效他这个劳。”老太又把姑爷说了一番,道:“他不晓得好歹,姐夫不必计算他。”姑爷方才肯同他去拜了两个媒人。
驰驱道途,又得无端集会。
鲍廷玺次日同王羽秋商讨,叫了房牙子来,要当屋子。自此,家门口人都晓的倪大老爷来找兄弟,现在抚院大老爷衙门里,都称呼鲍廷玺是倪六老爷,太太是不消说。又过了半个月,房牙子看定了一所屋子,鄙人浮桥施家巷,三间门面,一起四进,是施御史家的。施御史不在家,着典与人住,价银二百二十两。成了议约,付押议银二十两,择了日子搬出来再兑银子。搬场那日,两边邻居都送着盒,归姑爷也来行情面,出分子。鲍廷玺请了两日酒,又替太太赎了些头面、衣服。太太身子里又有些啾啾唧唧的起来,隔几日要请个大夫,要吃八分银子的药。那几十两银子,垂垂要完了。
当下两人走进茶社,拿上茶来。仪征有的是肉包子,装上一盘来吃着。鲍廷玺问道:“相公贵姓?”那少年道:“我姓季。姑老爷,你认不得我?我在府里考童生,瞥见你巡场,我就认得了。厥后你家老爹还在我家吃过了酒。这些事,你莫非都记不的了?”鲍廷玺道:“你本来是季老太爷府里的季少爷。你却因甚么做了这门亲?”季苇萧道:“自从向太爷升任去后,王老爹未曾跟了去,就在安庆住着。厥后我家岳选了典史。安庆的乡绅人家因他白叟家为人大德,以是同他来往起来,我家就结了这门亲。”鲍廷玺道:“这也极好。你们太老爷在家好么?”季苇萧道:“先君见背,已三年多了。”鲍廷玺道:“姑爷,你却为甚么在这里?”季苇萧道:“我因盐运司荀大人是先君文武同年,我故此来看看年伯。姑老爷,你却往那边去?”鲍廷玺道:“我到姑苏去看一个亲戚。”季苇萧道:“几时才得返来?”鲍廷玺道:“约莫也得二十多日。”季苇萧道:“若返来无事,到扬州来顽顽。若到扬州,只在道门口门簿上一查,便晓得我的下处。我当时做东请姑老爷。”鲍廷玺道:“这个必然来奉候。”说罢,相互别离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