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三爷道:“站着,你乱怎的?这韦老先生未曾会过,也要写个帖子。”杜少卿道:“这倒使得。”叫小厮拿笔砚帖子出来。臧三爷拿帖子写了个“年家眷同窗晚生臧荼”,先叫小厮拿帖子到书房里,随即同杜少卿出去。韦四太爷迎着房门,作揖坐下。那两人先在那边,一同坐下。韦四太爷问臧三爷:“尊字?”杜少卿道:“臧三哥尊字蓼斋,是小侄这学里俊彦,同慎卿家兄也是同会的老友。”韦四太爷道:“久慕,久慕!”臧三爷道:“久仰老先生。幸遇!”张俊民是相互认得的。臧蓼斋又问:“这位贵姓?”鲍廷玺道:“鄙人姓鲍,方才从南京返来的。”臧三爷道:“从南京来,可曾认得府上的慎卿先生?”鲍廷玺道:“十七老爷也是见过的。”
当下吃了早餐,韦四太爷就叫把这坛酒拿出来,兑上十斤新酒,就叫烧很多红炭,堆在桂花树边,把酒坛顿在炭上。过一顿饭时,垂垂热了。张俊民领着小厮,本身脱手把六扇窗格尽行下了,把桌子抬到檐内。大师坐下。又备的一席新奇菜。杜少卿叫小厮拿出一个金杯子来,又是四个玉杯,坛子里舀出酒来吃。韦四太爷捧着金杯,吃一杯,赞一杯,说道:“好酒!”吃了半日。
杜少卿向韦四太爷说:“老伯酒量极高的,当日同先君吃半夜,本日也要尽醉才好。”韦四太爷道:“恰是。世兄,我有一句话,不好说。你这肴馔是精极的了,只是这酒是市买来的,成分有限。府上有一坛酒,本年该有八九年了,想是收着还在?”杜少卿道:“小侄竟不晓得。”韦四太爷道:“你不晓得。是你令先大人在江西到任的那一年,我送到船上,尊大人说:‘我家里埋下一坛酒,等我做了官返来,同你老痛饮。’我以是记得。你家里去问。”张俊民笑说道:“这话,少爷真正该不晓得。”杜少卿走了出来。韦四太爷道:“杜公子虽则幼年,实算在我们这边的豪杰。”张俊民道:“少爷为人好极,只是手太松些,不管甚么人求着他,大捧的银与人用。”鲍廷玺道:“便是门下从未曾见过像杜少爷这风雅行动的人。”
杜少卿退席坐下。韦四太爷道:“世兄,这事真是可贵!”鲍廷玺吐着舌道:“阿弥陀佛!天下那有如许好人!”当下吃了一天酒。臧三爷酒量小,吃到下午就吐了,扶了归去。韦四太爷这几个直吃到半夜,把一坛酒都吃完了,方才散。只因这一番,有分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