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陈正公瞒着陈虾子,把行笥中余剩下以及讨返来的银子,凑了一千两,封的好好的,交与毛二胡子,道:“我已经带来的丝,等行仆人代卖。这银子本筹算回湖州再买一回丝,现在且交与老哥先归去做那件事,我在此再等数日,也就归去了。”毛二胡子谢了,收起银子,次日上船,回嘉兴去了。
毛二胡子见不是事,只得从内里走出来。凤四老爹一头的灰,更加精力抖抖。走进楼底下,靠着他的庭柱。世人一齐上前软求。毛二胡子自认不是,甘心把这一笔帐本利清还,只求凤四老爹不要脱手。凤四老爹大笑道:“谅你有多大的个巢窝。不敷我一顿饭时,都拆成高山。”这时秦二侉子同陈正公都到楼下坐着。秦二侉子说道:“这件事原是毛兄的不是,你觉得没有中人借券,打不起官司告不起状,便能够白骗他的。可晓得‘不怕该债的精穷,只怕索债的豪杰’。你现在遇着凤四哥,还怕赖到那边去!”那毛二胡子无计可施,只得将本和利一并兑还,才完了这件横事。
到第二日,吃了早点心,秦二侉子便叫家人备了两匹马,同凤四老爹骑着,家人跟从,来到胡家。仆人接着,在厅上坐下。秦二侉子道:“我们何不到书房里坐?”仆人道:“且请用了茶。”吃过了茶,仆人邀二位从走巷一向今后边去,只见满地的马粪。到了书房,二位出来。瞥见有几位客,都是胡老八常日相与的些驰马试剑的朋友,本日特来就教凤四老爹的技艺。
来宾楼中,忽讶更阑之梦。
说着,家人摆上酒来。三小我传杯换盏,吃到半酣,秦二侉子道:“凤四哥,你刚才说要去寻朋友,是寻那一个?”凤四老爹道:“我有个朋友陈正公,是这里人,他该我几两银子,我要向他取讨。”胡八乱子道:“但是一贯住在竹竿巷。现在搬到钱塘门外的?”凤四老爹道:“恰是。”胡八乱子道:“他现在不在家,同了一个毛胡子到南京卖丝去了。毛二胡子也是三家兄的旧门客。凤四哥,你不消去寻他,我叫家里人替你送一个信去,叫他返来时来会你就是了。”当下吃过了饭,各自散了。胡老八告别先去。秦二侉子就留凤四老爹在寓同住。次日,拉了凤四老爹同去看胡老八。胡老八也回候了,又打发财人来讲道:“明日请秦二老爷同凤四老爹早些畴昔便饭。老爷说,相好间不具帖子。”
陈正公得了银子,送秦二侉子、凤四老爹二位上船。相互洗了脸,拿出两封一百两银子,谢凤四老爹。凤四老爹笑道:“这不过是我一时欢畅,那边要你谢我?留下五十两,以清前账。这五十两,你还拿归去。”陈正公谢了又谢,拿着银子,告别二位,另上划子去了。
陈虾子应诺,回到家取了行李,乘船便到南京。找到江宁县前傅家丝行里,寻着了陈正公。那陈正公道同毛二胡子在一桌子上用饭,见了侄子,叫他一同用饭,问了些家务。陈虾子把凤四老爹要银子的话都说了,安设行李在楼上住。
又一日,毛二胡子向陈正公道:“我昨日会晤一个朋友,是个卖人参的客人。他说国公府里徐九老爷,有个表兄陈四老爷拿了他斤把人参。现在他要回姑苏去,陈四老爷一时银子不凑手,就托他甘心对扣借一百银子还他,限两个月拿二百银子取回纸笔,也是一宗极稳的门路。”陈正公又拿出一百银子,交与毛二胡子借出去。两个月讨回,足足二百两,兑一兑还余了三钱,把个陈正公欢乐的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