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聘娘同四老爷睡着,梦见到杭州府的任,惊醒转来,窗子外已是天亮了,起来梳洗。陈木南也就起来。虔婆进房来问了姐夫的好。吃过点心,刚好金修义来,闹着要吃陈四老爷的喜酒。陈木南道:“我本日就要到国公府里去,明日再来为你的情罢。”金修义走到房里,瞥见聘娘手挽着头发,还未曾梳完,那乌云鬌,半截垂在地下,说道:“恭喜聘娘接了如许一名朱紫!你看看,恁般时候尚未曾定当,可不是更加娇懒了!”因问陈四老爷:“明日甚么时候才来?等我吹笛子,叫聘娘唱一只曲子与老爷听。他的李太白‘清平三调’,是十六楼没有一个赛得过他的。”说着,聘娘又拿汗巾替四老爷拂了头巾,叮嘱道:“你今晚务必来,不要哄我老等着!”
次早,陈和甫的儿子剃光了头,把瓦楞帽卖掉了,换了顶和尚帽子戴着,来到丈人面前,合掌打个问讯,道:“老爹,贫僧本日告别了。”丈人见了大惊,双双掉下泪来,又实在数说了他一顿。晓得事已无可如何,只得叫他写了一张纸,本身带着女儿赡养去了。
一向走了返来,到东花圃一个冷巷子里,公然又闻声陈和甫的儿子和丈人吵。丈人道:“你每日在外测字,也还寻得几十文钱,只买了猪头肉、飘汤、烧饼,本身捣嗓子,一个钱也不拿了来家。莫非你的老婆要我替你养着?这个还说是我的女儿,也罢了。你赊了猪头肉的钱不还,也来问我要。整天喧华这事,那边来的倒霉!”陈和甫的儿子道:“老爹,借使这猪头肉是你白叟家本身吃了,你也要还钱。”丈人道:“胡说!我若吃了,我天然还。这都是你吃的!”陈和甫儿子道:“设或我这钱已经还过老爹,老爹用了,现在也要还人。”丈人道:“放屁!你是该人的钱,怎是我用你的?”陈和甫儿子道:“万一猪不生这个头,莫非他也来问我要钱?”丈人见他非常胡说,拾了个叉子棍赶着他打。
才进了来宾楼门,闻声内里弹的三弦子响,是虔婆叫了一个男瞎子来替女人算命。陈木南把人参、黄连递与虔婆,坐下听算命。那瞎子道:“女人本年十七岁,大运交庚寅,寅与亥合。合着时上的朱紫,该有个朱紫星坐命。就是四正有些倒霉,吊动了一个计都星在内里作扰,有些啾唧不安,却不碍大事。莫怪我直谈,女性命里犯一个华盖星,却要记一个佛名,应破了才好。将来从一个朱紫,还要戴凤冠霞帔,有太太之分哩。”说完,横着三弦弹着,又唱一回,起家要去。虔婆留吃茶,捧出一盘云片糕,一盘黑枣子来,放个小桌子与他坐着。丫头斟茶,递与他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