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邓艾一面修密书遣使驰报司马昭,一面聚诸将于帐下问曰:“吾今乘虚去取成都,与汝等建功名于不朽,汝等肯从乎?”诸将应曰:“愿遵军令,万死不辞!”艾乃先令子邓忠引五千精兵,不穿衣甲,各执斧凿器具,凡遇峻危之处,凿山开路,搭造桥阁,以便军行。艾选兵三万,各带干粮绳索进发。约行百余里,选下三千兵,就彼扎寨;又行百余里,又选三千兵下寨。是年十月自阴平进兵,至于巅崖峡谷当中,凡二十余日,行七百余里,皆是无人之地。魏兵沿途下了数寨,只剩下二千人马。前至一岭,名摩天岭,马不堪行,艾步行上岭,正见邓忠与开路懦夫尽皆抽泣。艾问其故。忠告曰:“此岭西皆是峻壁巅崖,不能开凿,虚废前劳,是以抽泣。”艾曰:“吾军到此,已行了七百余里,过此便是江油,岂可复退?”乃唤诸军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吾与汝等来到此地,若得胜利,繁华共之。”众皆应曰:“愿从将军之命。”艾令先将军火撺将下去。艾取毡自裹其身,先滚下去。副将有毡衫者裹身滚下,无毡衫者各用绳索束腰,攀木挂树,鱼贯而进。邓艾、邓忠,并二千军,及开山懦夫,皆度了摩天岭。方才清算衣甲东西而行,忽见道傍有一石碣,上刻:“丞相诸葛武侯题”。其文云:“二火初兴,有人越此。二士争衡,不久自死。”艾观讫大惊,仓猝对碣再拜曰:“武侯真神人也!艾不能以师事之,惜哉!”先人有诗曰:“阴平峻岭与天齐,玄鹤盘桓尚怯飞。邓艾裹毡今后下,谁知诸葛有先机。”
邓艾取了江油,遂接阴平巷子诸军,皆到江油取齐,径来攻涪城。部将田续曰:“我军涉险而来,甚是劳累,且当疗养数日,然掉队兵。”艾大怒曰:“兵贵神速,汝敢乱我军心耶!”喝令摆布推出斩之。众将苦告方免。艾自驱兵至涪城。城内官吏军民疑从天降,尽皆投降。
因而邓艾步行,引二千余人,星夜倍道来抢江油城。却说江油城守将马邈,闻东川已失,虽为筹办,只是防备通衢;又仗着姜维全师守住剑阁关,遂将军情不觉得重。当日练习人马回家,与妻李氏拥炉喝酒。其妻问曰:“屡闻边情甚急,将军全无忧色,何也?”邈曰:“大事自有姜伯约把握,干我甚事?”其妻曰:“固然如此,将军所守城池,不为不重。”邈曰:“天子听信黄皓,溺于酒色,吾料祸不远矣。魏兵若到,降之为上,何必虑哉?”其妻大怒,唾邈面曰:“汝为男人,先怀不忠不义之心,枉受国度爵禄,吾有何脸孔与汝相见耶!”马邈羞惭无语。忽家人慌入报曰:“魏将邓艾不知从何而来,引二千余人,一拥而入城矣!”邈大惊,慌出纳降,拜伏于公堂之下,泣告曰:“某故意归降久矣。今愿招城中住民,及本部人马,尽降将军。”艾准其降。遂收江油军马于部下调遣,即用马邈为领导官。
蜀人飞报入成都。后主闻知,慌召黄皓问之。皓奏曰:“此诈传耳。神人必不肯误陛下也。”后主又宣师婆问时,却不知那边去了。此时远近垂危表文,一似雪片,来往使者,联络不断。后主设朝计议,多官面面相觑,并无一言。郤正出班奏曰:“事已急矣!陛下可宣武侯之子商讨退兵之策。”本来武侯之子诸葛瞻,字思远。其母黄氏,即黄承彦之女也。母貌甚陋,而有奇才:上通天文,下察地理;凡韬略遁甲诸书,无所不晓。武侯在南阳时,闻其贤,求觉得室。武侯之学,夫人多所援助焉。及武侯身后,夫人寻逝,临终遗教,惟以忠孝勉其子瞻。瞻自幼聪敏,尚后主女,为驸马都尉。后袭父武乡侯之爵。景耀四年,迁行军保护将军。时为黄皓用事,故称疾不出。当下后主从郤正之言,立即连发三诏,召瞻至殿下。后主泣诉曰:“邓艾兵已屯涪城,成都危矣。卿看先君之面,救朕之命!”瞻亦泣奏曰:“臣父子蒙先帝厚恩、陛下殊遇,虽肝脑涂地,不能补报。愿陛下尽发成都之兵,与臣领去决一死战。”后主即拨成都兵将七万与瞻。瞻辞了后主,清算军马,堆积诸将问曰:“谁敢为前锋?”言未讫,一少年将出曰:“父亲既掌大权,儿愿为前锋。”众视之,乃瞻宗子诸葛尚也。尚时年一十九岁。博览兵法。多习技艺。瞻大喜,遂命尚为前锋。是日,雄师离了成都,来迎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