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这闲谈之间,看似有一搭没一搭,实则透着一股莫名的难堪。
“逊不得不承认,伯约这番话确切发聋振聩……只是,姜将军言语之间,仿佛对世家很有成见?”
深思半晌,陆逊忽皱眉问道:
大营内的交代还是在持续停止中,得益于马良的兼顾调剂,停顿非常顺利。
姜维笑了笑,道:“维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心,便欣然忘食。少年时尝读《淮南子》,其书虽为道家阴阳五行、天人呼应之说,但内容包含万象,兵略、摄生、推病、施治、论药等诸般技艺皆有触及,读之不无裨益。”
陆逊于学问一道随了其从父怀橘陆绩的真传,可谓博学多识,广览群书,出口成章;而姜维自小学习经学大师郑玄之学,又兼比旁人多了两千年见地,不但能够切中弊端,还常有发人深省之言。
“今天下三分,有资格逐鹿天下者,不过汉中王、魏王、吴侯三人罢了。”
他既然敢借,关羽天然也毫不客气,拿来就用,用了就充公,再无偿还一说。
姜维面露忧色,正要说话。
顿了顿,他又反问道:
“维对世家没有任何成见,维只是看不惯‘不抑世家朱门’这件事。”
因为此前几日的交换,两人对相互之间的品德才学俱是佩服;且因为是最后一夜,两人反倒完整放开,变得坦诚起来。
乍听到“君子开阔”一词,姜维立马想起当日胜利退到沔水后,竟然鬼使神差冒充“东吴陆逊”之名,当时也不知是用心为之,还是机遇偶合。
这一杯酒下肚,共同话题一来,方才尬聊之局促顿去。
“汉中王以忠孝肃纲常,诸葛智囊以法度理天下。他二人开诚恳,布公道,限豪族,抑兼并,安抚百姓,束缚官员,遵循礼法,慎用权益,此乃政通人和之兆,长治久安之德也!我大汉这般格式气度,岂是曹魏、孙吴可共对比的?”
大略这便叫做求同存异,君子之论也。
姜维摇了点头,道:
“更可况,我主只是针对肆意妄为的朱门,若世家大户谨守礼法,循分守己,我主岂会不容,世家又何惧之有?”
陆逊虽为人质,但面上终为客人,姜维终究过意不去,这一日亲身端了酒菜慰劳。
姜维先是楞了楞,旋即点头道:“不错,恰是鄙人!”
这一日夜,姜维、陆逊二人围炉置酒,彻夜长聊。
陆逊不觉得意,正色道:
姜维毕竟是仆人,只得借举杯喝酒之机,想体例再找话题。
由是,有过第一次,便有第二次,接着再有第三次。
目睹本尊就在劈面,嫩脸不由得一红,只得举杯向面前这位正主敬酒,以作粉饰。
只是两个心胸防备的陌生人之间还能开诚布公到哪儿去?
“请恕逊冲犯,曹操当然寿数有限,汉中王也已年近古稀。听闻其子禅不过中人之资,莫非他还能超出乃父,缔造霸业乎?”
这一来二去,两民气中竟然互生佩服之情,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不管他二人是否在位,治世之基已立,我等臣民只消秉中持正,持续良策,必能续炎汉之嗣脉,开万世之承平!”
“天之道,损不足而不补不敷;人之道,损不敷而补不足。我主与吴侯,谁行天道,谁逆天而为,陆都督莫非还看不明白吗?”
问候了三五句“明天气候不错”、“昨夜歇息得可好”之类的话语,两人便再聊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