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喝下去,我有些蒙。只一小口罢了,香气却满嘴散开,稍稍一些灼辣滑进喉头。折颜的技艺,再晋升些,便是这个火候了。
此前我虽从未见过墨渊,对他这个名字,却熟谙得很。
右旁一个侍女领受了她主子一个眼神,俄然有气度地咳了一咳,调出其中气实足的训话声,瞋目向着我:“昆仑虚乃四海八荒一等一的洁净崇高地,你这一身媚气的公狐狸,倒是如何混出来勾引墨渊上神的?”
瑶光上神公然气得颤抖,猛一拍桌子:“如此冥顽不灵,将他拉去水牢先关三日。”
她狠狠瞪我一眼:“你瞧你的眼长得,眉长得,嘴长得,炊火气重得。自收了你做门徒,墨渊上神便整日悉心庇护,”瑶光上神神采略有不善,那侍女立即改口道,“便荒废仙道,我家上神念着同为仙僚,不忍见墨渊上神误入歧途,才不得不施以援手。”缓了一缓道:“虽则你犯下如此大错,但我家上神向来慈悲为怀,你便随我家上神做个座前孺子,用心修行,也消一消你的顽兴尘心,还不快快跪谢我家上神此番大恩。”
我那夜到了灭灯时候也未回房,众师兄们非常焦心,昆仑虚上高低下遍寻我不着,便思疑我招惹了瑶光上神座下的仙婢,被缠住了。固然做出了这个猜测,但没甚么真凭实据,众师兄都很忧愁,不得已,才去轰动了师父。即将安息的师父听了这个事,只披起一件外袍,便领着大师兄杀去了瑶光上神府邸。
我对墨渊一向不大恭敬,直到栽了人生里第一个坎,碰到一桩伤筋动骨的大事。
传闻小烛阴为人新妇后受的委曲,再看一看我的描述,好不轻易放宽解的阿娘一时心慌意乱,一日一日地,更加忧愁。
我同四哥出世时,四海八荒的战事已不再频繁,偶尔一出,也是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长辈们偶然会提及自阴阳始判、二仪初分起几场真正的大战事,如何的八荒起火,如何的九州血染,好男儿们如何疆场横卧,如何马革裹尸,又如何建功立业,说得我同四哥非常神驰。
瑶光上神府上的水牢,比普通水牢风趣很多。牢中无人时,不过齐腰深的浑水,将一个活人投下去,水却沿着腰际一寸一寸漫上来,渐至溺毙。虽则溺毙,倒淹不死人,只叫你不时领受堵塞的痛苦。若一向这么堵塞,也许窒着窒着也风俗了,但窒个把时候,水却又渐渐退归去,叫你喘口气,再重新来折腾你。
墨渊竟公然有如许一手好本领。一个小白脸怎能有如许一手好本领?
我实在并不大晓得甚么算是娘娘腔腔,只听四哥恍惚提过,折颜那一张脸俊美得恰好,比折颜长得不如的就是面孔平淡,比折颜长得过分的就是娘娘腔腔。四哥这句不那么端庄的话,我一向记取。
折颜将我交给墨渊时,情深意切地编了大通胡话,比方“这个孩子没爹没娘,我见着他时正被丢在一条山沟里,奄奄地趴着,只剩了一口气,一身的外相也没个正形,洗检洗检才看得出来是个白狐狸崽子”。比方“我养他养了五万年,但迩来他出落得更加亭亭了,我家里那位便有些妒忌”。再比方“我将他送来你这里实属逼不得已,这孩子因受了很多苦,我便一向宠着他些,性子不好,也劳你多操心机”。
正因有这么段因果,乍传闻要拜墨渊为师,我冲动得很。四哥原想与我同去,却被折颜拦住,在洞里还发了好几日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