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皱了皱鼻子,顺他的意,探头往前一看。
虽着了迷谷回房安息,他却强打精力要等外出寻我的毕方,我陪他守了会儿,打了好几个哈欠,被夜华架着送归去睡了。
因青丘之国收支只一条道,不管是腾云还是行路,正东那扇半月形的谷口都是必经之途。加上夜华每日凌晨都有个漫步的风俗,我便姑息他,没马上招来祥云,乃是靠两条腿走到了谷口。
我喜滋滋接过,面上还是哼了一声。
我怔怔地在他身边坐了会儿。那一双逾七万年也未曾展开的眼,那一管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嘴唇,好笑七万年前初见他时我年幼无知,竟能将如许一副英挺容颜看作一张小白脸。
他手里一把破折扇,六月的天,却并不摊开扇面,只紧紧合着,搭在四哥肩膀上。四哥跷着一副二郎腿坐在一旁,半眯着眼,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见着我,略将眼皮一抬:“小五,你是喝了酒了?一张脸怎的红成如许?!”
夜华公然已不在房中,我望了会儿头顶的帐子,着力避着胸口处的重伤,谨慎从床上翻下来。这一翻一落的姿势虽萧洒不敷,但四脚着地时竟涓滴未牵动伤处,不由暗中佩服本身的技艺。
人间事,最令人惊骇的便是变数。恰是这两个字,让这副倾城容颜于瞬息间定格成永久。七万年未曾见过他的笑模样,回望处,却犹记得昆仑虚的后山,他站在桃花林里,夭夭桃花漫天。
沉到胸口时,打湿的衬裙紧贴在身上,不大舒爽,青碧的湖水间染出一两丝别样的殷红,映着衬裙倒出的白影子,倒有几分趣致。
折颜拉住方要进洞的四哥的后领,哈哈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本日运气真不错,正赶上一场热烈。”
因了这一番感喟,初见着他的不快倒也淡了很多。现在回想同他那一番前尘旧事,一桩桩一件件,正如同宿世之事,心中四平八稳,再生不出一丝波澜波纹,更遑论“归去”二字。
我张嘴正要打第二个哈欠,生生哽住了。
我脚不断歇往洞里迈,淡淡叮咛迷谷:“把他给老娘撵出去。”
迷谷颤了一颤,道:“姑姑,他只在谷口等着,尚未进谷。”
当年他能十天半月蹲在昆仑虚的山脚下守我,全因当时他不过一介闲散皇子,即便成日留在大紫明宫,也只是拈花惹草斗鸡喽啰罢了。今时却分歧昔日,身为一族之君,我委实没猜想他还能清闲至此。
一句话却没个头也没个尾。
我心中略有非常,感觉再这么静下去怕是不妙,叫了两声夜华,他没回声。虽有些难堪,也只能再接再厉,尽量将话题带得安然些,道:“你不是在书房里阅公文吗,如何跑到这里来了?”
我因走神得短长,并未发觉夜华顿住了脚步,一不留意直直撞到他身上。他往左移出一步来,容我探个头出去。
我咬着牙齿往外蹦字道:“上回我半死不活的时候,确然失礼,没等着您白叟家过来瞧上一瞧便私行好了,真是对不住。这回虽伤得重些,但并不至于半死不活,倒又要叫您白叟家绝望了。”
尚未走近,他已三两步迎了上来,拜在我跟前,神采青黑道:“鬼族那位离镜鬼君呈了名帖,想见姑姑,已在谷口等了半日。”
枫夷山下破草亭中,晃眼正瞧着折颜懒洋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