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脚刚往门槛上跨了半步,却听得夜华轻柔一声:“浅浅,你这一来一去的,到底是要做甚?”
我固然从未上过九重天,却不知怎的,总感觉这洗梧宫畴前并不是当今这副暗淡模样。虽不至于黄金造的墙垣暖玉做的瓦当,却到底要敞亮些,活力些。
自称奈奈的小仙娥傻了一傻,却仍抱住我两条腿。
本来这九重天上,进屋都不兴走大门,满是跳墙?这个风俗也忒独特了……
昂首看,院门高挂的一副牌匾上,镂了四个篆体,一揽芳华。
我稳了稳心神。
夜华轻笑了两声:“你是在那里看的这个书?”
我怔了怔,讷讷道:“本来你是诓我上来帮天后守蟠桃园。”
团子天真道:“是成玉借给我的。”
我不过在九重天大将养三两日。既然来时是悄悄儿地来,没打出上神名号强依礼法,天然不能让夜华大张旗鼓特地为我辟一处寝殿。正预备谦逊地同他提提,这两日只在团子的庆云殿拼集拼集罢了,他却已将我带到了一进专门院落。
呃,既是他叫我出来,那我此时出来,也算不得冒昧吧。我本来就有些猎奇那低咽的小仙娥长得甚么模样,得了夜华这一声,立即抖擞起精力,兴趣勃勃地一掀帘子迈了出来。
不过,与她那双眼睛比起来,面貌却浅显了些,尚不及南海水君家的那位绿袖公主。
他眼神黯了黯,道:“只因我让她回东海,你便也让她回东海?”
他一愣,随即冰消雪融般灿烂一笑,从我手中取过松松握着的折扇,道:“你这扇子上徒画了幅风骚桃花,却没题相合的诗词应景,有些遗憾,我拿归去给你补足。你临时在这里好生泡泡,泡完了便来书房找我。”
我握着扇子颇感难过,唏嘘道:“没怎的,只感觉嫁给你,我这阶品不升反降。这么看,倒算不得一笔好买卖了。”
“啪”,奈奈正捧着插桃花的花瓶却掉地上了。我心中感觉这小仙娥怕是同团子的亲娘有些渊源。现在团子的亲娘已香消玉殒,再享不了麟儿绕膝之乐,让我这个做后娘的白白捡了个便宜,必是看得这小仙娥心中不忍。
看她这一番描述,我便晓得又是一个将我认错的。腿不便挣出来,幸亏一双手还能将她拉一拉。她泪眼迷蒙昂首看我,虽则是双泪眼,那眼泪背后却满满铛铛俱是欢乐。
那女子已跌跌撞撞奔了过来,一把抱住我双腿,潸然道:“娘娘,果然是你,奈奈等了你三百年,你终究返来了……”又边哭边笑地对夜华道,“那结魄灯公然是圣物,做得娘娘一丝都没差的。”
如此,跪在右厢这个眼睛和脸生得不登对的,便是被我那不肖徒元贞调戏得逞要吊颈他杀,成果他杀也得逞的夜华的侧妃素锦了。
他走过来扶起奈奈,却并不看她,只望着面前的桃林,淡淡道:“这位是青丘之国的白浅上神,要在这院中暂住几日,便由你奉侍了。现在你须改一改口,不能叫娘娘,便唤她的尊号,称她上神吧。”
啧啧啧,这位从凡界飞升上天的成玉元君公然奇妙,竟非常善于在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尾巴上拔毛。我佩服他。
因我到天上来,归根结底只为泡灵宝天尊那汪天泉。上高低下一应折腾完了,便杀往灵宝天尊的上清境。
我看夜华彻夜是动了真怒。自我同他了解以来,除开大紫明宫流影殿前同玄女那一番打斗外,尚未见他发过如许大的脾气。我心中猎奇,拿了扇子便也没走,只在一旁端了只茶杯,冲了杯滚烫的茶水,找个角落坐了,不动声色地等候杯中茶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