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光闪了几闪，灭了。一个玄色的身影从东皇钟顶跌落下来。
不晓得如何，心中俄然一阵痛似一阵。我压着心口顺了桌腿软下去，迷谷要来扶，我没让他扶。
红莲的业火将半边天涯灼得血红，若水之滨一派鬼气森森，我拼出满身修为祭出昆仑扇朝东皇钟撞去。钟体晃了一晃。在那红光当中，我寻不见夜华的身影。
我沉默应了。
迷谷多虑，我身子没甚么可操心，终归只是没力量些，没像凤九那般不顶用，伤个情喝个小酒喝得差点将黄胆吐出来。且颠末这一番历练，约莫酒量还能促进很多。
夜华亦猛昂首，沉声道：“你在这钟上动了甚么手脚？”
靠着桌腿望了一会儿房梁。我想见见夜华。
她眼睛里全无神采，手紧紧绞着衣袖，张了几次口，却一句完整的话也没说出来。好半天，似哭似笑道：“阿谁女人……阿谁女人她明显只是个凡人，如何会是你，她明显只是个凡人。”
不……不能？抑或是不要、不准？东皇钟开启了又如何，八荒众神都被焚尽又如何，终归我们两个是在一处的，烧成灰也是堆成一堆的灰，你如何……你如何能丢下我一小我？
第二日我并未上九重天去退婚。只感觉先临时拖着吧，等哪日有表情再去。但短期内，怕是可贵会有这个表情了。
我不晓得迷谷说这桩事时我是不是洒了两滴泪。若我当真洒了这么两滴泪，又是为甚么洒的呢？我喝很多了，脑筋转不快，想不大明白。
我几天没转的脑筋终究转起来。
我早晓得会在谷口处碰到夜华。他一向在谷口等着，若我出青丘，必将遇获得他。我闭了闭眼，假装无动于衷从他身边掠过，被他一手握住了袖子。他一张脸白得吓人，神情蕉萃且怠倦。
这隐身的术法本就只是个障眼法，障得了凡人的眼障不了神仙的眼。我看着跟前一袭长裙扮相朴实的素锦，很有些不风俗道：“你如何在此处？”
我长吸一口气，道：“不见。跟他说，让他再不要到青丘来了。我明日便去找天君退婚。”
他磨磨蹭蹭道：“太子殿下他托我带句话给姑姑你。他想问问你，你当初说，若他在凡界惹了桃花，便将他绑回青丘来锁着。即使他在凡界除开捡了个同你做凡人时普通模样的侍女回家，服侍他病中的母亲外，半朵桃花也没招惹过，你当初许给他的这句话，却还算不算数？”
迷谷劝我缓一缓，好歹闲个一两日莫再酗酒，多加保重。
我越想心头越沉，素锦说的话虽不成全信，却另有天庭中的小仙娥奈奈的话参考，现在我得空来一桩桩一件件策画畴昔，夜华他这三百多年来，确然是对团子的亲娘情深似海。他是个长情之人，这似海的一腔密意，磨了三百年都没被磨成飞灰，如何一见着本上神，他就立即移情别恋了？
他但是真敬爱上我？他在天宫萧瑟我的那三年，但是为了我好？他爱着我的时候，是不是还爱着素锦？倘如果爱着的，那爱有多深？若我不是被诓着跳下了诛仙台，他是不是就会心甘甘心娶了素锦？他现在对我如许密意的模样，是否全因了心中三百年前的懊悔？
我感觉现在我这个表情，要在十月同夜华结婚，有些难。我晓得本身仍爱他。三百年前我就被他迷得晕头转向，三百年后又被他迷得晕头转向，可见是场冤孽。爱他这个事我管不住本身的心，可想起三百年前的旧事，心中却芥蒂难消。我不能谅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