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字写得真好。”白沐霖看着稿纸上抄出的第一行字说,他给文洁倒了一杯水,手仍然抖得短长,水洒出来很多,文洁忙把信纸移开些。
白沐霖自顾自地说下去:“一年前打前站时我就到过这个林区,记得刚到时是晌午,欢迎我们的人说要吃鱼,我在那间小树皮屋里四下看看,就烧着一锅水,哪有鱼啊;水开后,见做饭的人拎着擀面杖出去,到屋前的那条小河中‘乒乓’几棒子,就打上几条大鱼来……多敷裕的处所,可现在看看那条河,一条甚么都没有的浑水沟。我真不晓得,现在全部兵团的开辟目标是搞出产还是搞粉碎?”
“我刚看了一本书,感到很深……你能读英文吧?”看到文洁点点头,白沐霖从包中取出一本蓝色封面的书,在递给文洁时,他成心偶然地四下看了看,“这本书是六二年出的,在西方影响很大。”
那座天线并不老是呈现,风太大时它会被放倒,而当它立起来时,就会产生很多诡异的事情:林间的植物变得烦躁不安,林鸟被大群地惊起,人也会呈现头晕恶心等很多不明症状。在雷达峰四周的人还特别轻易掉头发,据本地人说,这也是天线呈现后才有的事。
“忙你的去吧。”白沐霖摇点头,坐在树桩子上悄悄感喟了一声。
“你是学物理的?”白沐霖问。
叶文洁看到的砍伐只能用猖獗来描述,高大矗立的兴安岭落叶松、四时常青的樟子松、亭亭玉立的白桦、耸入云天的山杨、西伯利亚冷杉,以及黑桦、柞树、山榆、水曲柳、钻天柳、蒙古栎,见甚么伐甚么,几百把油锯如同一群钢铁蝗虫,她的连队所过之处,只剩下一片树桩。
文洁翻开书,很快被吸引住了,在短短的序章中,作者描述了一个在杀虫剂的毒害下正在死去的沉寂的村落,平实的说话背后闪现着一颗忧愁的心。
屋里温馨下来,只要钢笔尖在纸上划动的沙沙声。文洁能闻到身边记者身上松木锯末的味道,自父亲惨身后,她第一次有一种暖和的感受,第一次满身心败坏下来,临时放松了对四周天下的戒心。
“信?”
大树被拖走了,空中上的石块和树桩划开了树皮,使它庞大的身躯皮开肉绽。它本来地点的位置上,厚厚的落叶构成的腐殖层被压出了一条长沟,沟里很快排泄了水,陈年落叶使水呈暗红色,像血。
“是啊,团里下的告急任务,要围着它伐出一圈鉴戒带。”
这个设法终究决定了叶文洁的平生。
“天体物理,现在没甚么用处了。”文洁答复,没有昂首。
“我跟你说过的,要给中心写信。”
“你要想看就先拿着,不过最好别让其别人瞥见,这东西,你晓得……”白沐霖说着,又四下看了看,起家拜别。
跟着这声宏亮的号子,一棵如巴特农神庙的巨柱般高大的落叶松轰然倒下,叶文洁感到大地颤栗了一下。她拿起斧头和短锯,开端去除庞大树身上的枝丫。每到这时,她总感觉本身是在为一个巨人清算尸体。她乃至常常有如许的设想:这巨人就是本身的父亲。两年前阿谁惨痛的夜晚,她在承平间为父亲清算遗容时的感受就在这时重现。巨松上那绽放的树皮,仿佛就是父亲躯体上累累的伤痕。
白沐霖点点头,“那我寄出去了。”说着拿出了一本新稿纸要誊抄,但手抖得短长,一个字都写不出来。第一次使油锯的人都是如许,手抖得能够连饭碗都端不住,更别说写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