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厥后我们走向广漠六合了!”细弱女人扬起双手说,“我们四个,两个去了陕西,两个去了河南,都是最偏僻最贫困的处所。刚去的时候还意气风发呢,可日子久了,干完一天的农活,累得连衣服都洗不动;躺在漏雨的草屋里,听着远处的狼叫,渐渐从梦里回到实际。我们待在穷乡僻壤里,真是叫每天不语,叫地地不该啊。”
直到分开红岸基地,叶文洁再也没有收到来自三体天下的动静。她晓得,要想收到阿谁天下对她那条信息的答复,起码要等八年,何况她分开了基地后,已经不具有领受外星复书的前提了。
独臂女人接着说:“在清华校园的百日大武斗中,我们四小我,两个在‘井冈山’,两个在‘四・一四’。我曾经举动手榴弹冲向‘井冈山’的土造坦克,这只手被坦克轮子压碎了,当时血肉和骨头在地上和成了泥――那年我才十五岁啊。”
“那你是筹办听我们忏悔了?”细弱女人问。
“你觉得我们不敢来?”细弱女人挑衅似的问道。
三个老红卫兵走到叶文洁面前,面对着她站成了一排――当年,她们也是如许面对叶哲泰的――试图再现那早已忘怀的庄严,但她们当年那妖怪般的精力量力明显已荡然无存。肥大女人的脸上有一种老鼠的神采,细弱女人的脸上只要麻痹,独臂女人的两眼望着天空。
叶文洁完整无语了。
叶文洁转头看,在那座带院子的高干小楼上,绍琳正撩开窗帘的一角向这边偷窥。叶文洁无言地抱起冬冬走了,今后再也没有归去过。
“听到了吗?是汗青!是汗青了!”细弱女人镇静地对叶文洁挥着一只大手说,“现在是新期间了,谁还会记得我们,拿我们当回事儿?大师很快就会忘洁净的!”
细弱女人说:“我们四小我中,有三个在清华附中的那张大字报上签过名,从大串连、大检阅到大武斗,从‘一司’、‘二司’、‘三司’到‘联动’、‘西纠’、‘东纠’,再到‘新北至公社’、‘红旗战役队’和‘东方红’,我们经历过红卫兵从生到死的全过程。”
大凤对这答复已经很对劲,又埋头做起针线活儿来。但叶文洁却心境起伏,她放下书,躺到暖和的炕面上,微闭着双眼,在设想中隐去这间小屋四周的全部宇宙,就像油灯将小屋中的大部分隐没于黑暗中一样。然后,她将大凤心中的宇宙置换过来。这时,夜空是一个玄色的庞大球面,大小恰好把天下扣在此中,球面上镶着无数的星星,晶莹地发着银光,每个都不比床边旧木桌上的那面圆镜子大。天下是平的,向各个方向延长到很远很远,但老是有边的。这个大平面上充满了大兴安岭如许的山脉,也充满了丛林,林间装点着一个个像齐家屯一样的村落……这个玩具盒般的宇宙令她感到分外温馨,垂垂地这宇宙由设想变成了梦境。
“我感觉我们应当见见面,畴昔的事情总该有个告终的。”叶文洁说。
叶文洁见到的母亲,是一名保养得很好的知识女性形象,涓滴没有畴昔受磨难的陈迹。她热忱地欢迎了叶文洁母女,体贴肠扣问她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赞叹冬冬是多么的聪明敬爱,详确入微地对做饭的保母交代叶文洁喜好吃的菜……这统统都做得那么得体,那么谙练,那么恰到好处。但叶文洁清楚地感遭到她们之间的隔阂,她们谨慎地避开敏感的话题,没有谈到叶文洁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