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二爷进内,有二刻的工夫,方才出来讲:“家母先叫小弟问大哥好。让大哥安息安息,少时还要见面呢。”展爷赶紧立起家来,恭敬承诺。只见了二爷改了面皮,不是路上的风景,嘻嘻笑笑,又是顽戏,又是刻薄,竟自猖獗起来。展爷觉得他到了家,在哥哥的面前娇痴惯了,也不介怀。
展爷见此风景不得不舞,再要推托,便是小家气了。只得站起家来,将袍襟掖了一掖,袖子挽了一挽,说道:“劣兄剑法疏略,倘有不到之处,望祈二位贤弟指教为幸。”大爷、二爷连说:“岂敢,岂敢!”一齐出了大厅,在月台之上,展爷便舞起剑来。丁大爷在那边恭恭敬敬,留意细看。丁二书却靠着厅柱,跐着脚儿观瞧,见舞到妙处,他便连声叫“好”。展爷舞了多时,煞住脚步,道:“献丑,献丑!二位贤弟看看如何?”丁大爷连声道好称妙。二爷道:“大哥剑法虽好,惜乎此剑有些押手。弟有一剑,管保合式。”说罢,便叫过一个小童来,密密叮咛数语。小童去了。
此时丁大爷已将展爷让进厅来。见桌前线举酒肴,丁大爷便执壶斟酒,将展爷让至上面,弟兄摆布相陪。刚饮了几杯,只见小童从前面捧了剑来。二爷接过来噌一声,将剑抽出,便递与展爷,道:“大哥请看,此剑也是先父遗留,弟等不知是何名色。请大哥看看,弟等领教。”展爷暗道:“丁二真正调皮,立即他也来难我了,倒要看看。”接过来,弹了弹,颠了颠,便道:“好剑!此乃‘湛卢’也。未知是与不是?”丁二爷道:“大哥所言不差。但不知此剑舞起来,又当何如?大哥尚肯见教么?”展爷却瞧了瞧丁大爷,意义叫他劝止。谁知大爷乃是个诚恳人,便道:“大哥不要忙,先请喝酒助扫兴,再舞未迟。”展爷听了,道:“莫若舞完了,再饮罢。”出了席,来至月台,又舞一回。丁二爷接过来,道:“此剑大哥舞着,吃力么?”展爷满心不乐,答道:“此剑比劣兄的轻多了。”二爷道:“大哥休要多言。轻剑便是轻人。此剑却另有个主儿,只怕大哥惹他不起!”一句话激恼了南侠,便道:“老弟,你休要惊骇。任凭是谁的,自有劣兄一面承管,怕他怎的?你且说出这个主儿来。”二爷道:“大哥悄言,此剑乃小妹的。”展爷听了,瞅了二爷一眼,便不言语了。大爷赶紧递酒。
此时展爷从人已到,拉着马匹,在一边服侍。丁二爷问道:“那是展兄的尊骑么?”展爷道:“恰是。”丁二爷道:“昨日家兄遣人来唤小弟。小弟叫来人带信回禀家兄,说与吾兄巧遇。家兄欲见吾兄,如渴望浆。弟要敦屑展兄到敝庄盘桓几日,不知肯帮衬否?”展爷想了一想:“本身原是无事,况假满另有日期,趁此何不会会知己,也是快事。”便道:“小弟久已要到宝庄奉谒,未得其便。今既承雅爱,敢不从命。”便叫过从人来,奉告道:“我上松江府茉花村丁大员外、丁二员外那边去了。我们乘舟,你将马匹俱各带回家去罢。不过五六日,我也就回家了。”从人连连承诺,拉着马匹,各自归去,不提。
丁二爷便问展爷道:“但是呀,大哥,包公待你甚厚,传闻你救过他多少次,是如何件事情呀?小弟方法教。何不对我说说呢!”展爷道:“实在也无要紧。”便将金龙寺遇凶僧、土龙岗逢劫夺、天昌镇拿刺客以及庞太师花圃突破邪魔之事,滚滚说了一回,道:“此事皆是你我行侠之人当作之事,不敷挂齿。”二爷道:“倒也风趣,听着怪热烈的。”又问道:“大哥又如何面君呢?传闻耀武楼试三绝技,敕赐‘御猫’的外号儿,这又是甚么事情呢?”展爷道:“此事便是包相爷的情面了。”又说包公如何递摺,圣上如何见面。“至于演试技艺,言之实觉可愧;无法皇恩浩大,赏了‘御猫’二字,又加封四品之职。原是个萧洒的身子,现在倒弄的被官拘束住了。”二爷道:“大哥休出此言。想来是你的本领过的去,不然圣上如何加恩呢?大哥提起舞剑,请宝剑一观。”展爷道:“方才托付盛价了。”丁二爷回顾,道:“你们谁接了展老爷的剑了?拿来我看。”只见一个小童将宝剑捧过仿佛是‘巨阙’。”说罢,递与展爷。展爷悄悄称奇道:“真好眼力!不愧他是将门之子。”便道:“贤弟说是‘巨阙’,想来是‘巨厥’无疑了。”便要将剑人鞘。二爷道:“好哥哥,方才传闻舞剑,弟不堪钦仰。大哥何不试舞一番,小弟也长长学问。”展爷是断断不肯,二爷是苦苦相求。丁大爷在旁,却不拦截,只说道:“二弟不必太忙,让大哥喝盅酒助扫兴,再舞不迟。”说罢,叮咛道:“快摆酒来。”摆布连声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