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斯与乳母在楼上二提心吊胆,等绣红不见返来,好生焦急。乳母便要到角门一看。准知此时巡更之人见丫环倒毙在角门以外,早已禀知员外安人了。乳母听了此信,魂飞天外,回身绣阁,给蜜斯送信。只见灯笼火把,仆妇丫环同定员外安人,竟奔内角门而来。柳洪将灯一照,果是小绣红,见她中间撂着一把扇子,又见那边地上有个字帖儿。赶紧俱各捡起,翻开扇子倒是颜生的,心中已然不悦;又将字帖儿一看,顿时气冲牛斗,也不言语,竟奔蜜斯的绣阁。冯氏不知是何原因,便随在前面。
你道颜生为何情甘认罪?只因他怜念蜜斯一番美意,不料本身粗心落空字帖儿,致令绣红遭此惨祸,已然对不太蜜斯了;若再当堂和盘托出,岂不废弛了蜜斯名节?莫若本身答允,免得蜜斯出头露面,有伤闺门的风采。这便是颜生的一番衷曲。他却那里晓得,暗中苦了一个雨墨呢。
此时冯氏与乳母已将蜜斯穿戴齐备,统统蜜斯平日惜爱的簪环金饰衣服俱各盛殓了。且不下箭,便叫家人等悄悄抬至花圃敞厅停放。员外安人又不敢放声大哭,唯有呜呜哀号罢了。停放已毕,唯恐有人瞥见,便将花圃门倒锁起来。统统家人,每人赏了四两银子,以压口舌。
且说冯氏安抚蜜斯,叫乳母好生看顾,她便回至后边,将计就计,在柳洪跟前极力撺掇,务将颜生置之死地,恰好又暗合柳洪之心。柳洪等待县尹来相验了,绣红实是扣喉而死,并无别的景象。柳洪便咬定牙说是颜生暗害的,总要颜生抵命。
且说冯君衡来至花圃,忽见迎头来了个女子。细心看时,倒是绣红,心中蓦地迷惑起来,便问道:“你到花圃来做甚么?”绣红道:“蜜斯派我来掐花儿。”冯君衡道:“掐的花儿在那里?”绣红道:“我到那边看了花儿,尚末开呢,是以白手返来。你查问我做甚么?这是柳家花圃,又不是你们冯家的花圃,用你多管闲事,好没出处呀!”说罢,扬长去了。气的个冯君衡直瞪瞪的一双贼眼,再也对答不出来。心中更加迷惑,仓猝奔至幽斋。恰好雨墨又进内烹茶去了,颜生拿着个字帖儿正要开看,猛昂首见了冯君衡,赶紧让坐,顺手将字帖儿掖在书内,相互闲谈。冯君衡道:“颜大哥,可有甚么浅近的诗书,借给我看看呢?”颜生因他借书,便立起家来,向书架上找书去了。冯君衡便留意,见方才掖在书内字帖儿露着个纸角儿,他便悄悄抽出,悄悄的袖了。及至颜生找了书来,仓猝接过,执手告别,回转书房而来。
谁知家人当中有一人姓牛名唤驴子。他爹爹牛三原是柳家的老仆,只因双目失明,柳洪念他着力多年,便在花圃后门外盖了三间草房,叫他与他儿子并媳妇马氏一同居住,又能够看管花圃。这日牛驴子拿了四两银子返来。马氏问道:“此银从何而来?”驴子便将蜜斯他杀、并员外安人定计,临时停放花圃敞厅,并未下箭的情由,说了一遍。“这四两银子便是员外赏的,叫我们周到此事,不成张扬。”说罢,又言蜜斯的盛殓的东西实在的是很多,甚么凤头钗,又是甚么珍珠花,翡翠环,这个阿谁说了一套。马氏闻听,便觉唾涎,道:“可惜了儿的这些好东西!你就是没有胆量;你如有胆量,到了夜间,只隔着一段墙偷偷儿的出来……”刚说至此,只听那屋牛三道:“媳妇,你说的这是甚么话!咱家员外遭了此事已是不幸,大家闻声该当感喟,替他难受。如何你还要就热窝儿去盗窃尸首的东西?人要天理知己,看昭彰报应要紧!驴儿呀,驴儿,此事是断断做不得的。”老头儿说罢,恨恨不已。谁知牛三刚说话时,驴子便对着他女人摆手儿。厥后又闻声叫他不成做此事,驴子便负气子道:“我晓得,也不过是那么说,那里我就做了呢。”说着话,便打手式,叫他女人预备饭,本身便打酒去。少时,酒也有了,菜也得了。且不打发牛三吃,本身便先喝酒。女人一面奉侍,一面跟着吃,却不言语,尽打手式。到吃喝完了,两口儿便将家伙归着起来。驴子便在院内找了一把板斧,掖在腰间。比及将有二鼓,他直奔到花圃后门,拣了个阵势矗立之处,扳住墙头纵将上去。他便往里一跳,直奔敞厅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