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颜生在监。多亏了雨墨奉侍,不至刻苦。自从那日过下堂来,至今并未提审,竟不知定结案未曾,恶感觉心神不定。忽见牢头将雨墨叫将出来,在狱神庙前,便发话道:“小伙子,你今儿得出去了,我不能只是替你担惊儿。再者你们相公,今儿早晨也该叫他受用受用了。”雨墨见不是话头,便道:“贾大叔,不幸我家相公负屈抱屈。望大叔姑息姑息。”贾牢头道:“我们早已不幸过了。我们若遇见都像你们如许打官司,我们都饿死了。你打量里里外外用度轻呢。就是你那点子银子,一哄儿就结了。鄙谚说:‘衙门的钱,下水的船。’这总要现了现。你总得想个主张才好呢。莫非你们相公就没个朋友吗?”雨墨哭道:“我们从远方探亲而来,这里如何有相知呢。没何如,还是求大叔不幸我家相公才好。”贾牢头道:“你那是白说。我倒有个主张,你们相私有个亲戚,他不是财主吗。你为甚不弄他的钱呢?”雨墨堕泪,道:“那是我家相公的仇家,他如何肯帮助呢?”贾牢头道:“不是那么说。你与相公筹议筹议,如何想个别例将他的亲戚咬出来。我们弄他的银钱,好照顾你们相公呀。是这么个主张。”雨墨点头道:“这个主张却难,只怕我家相公做不出来罢。”贾牢头道:“既如此,你今儿就出去。直不准你在这里!”雨墨见他如此神情,心中好生难堪,急得泪流满面,痛哭不止。恨不得跪在地下要求。
你道此人是谁?他便是改名金懋叔的白玉堂。自从赠了颜生银两以后,他便先到祥符县将柳洪探听明白,已晓得此人吝啬,必定嫌贫爱富。厥后探听颜生到此,甚是相安,正在欢乐。忽听得颜生被祥符县拿去,甚觉惊奇;故此夤夜到此,探听个水落石出。已知颜生负屈抱屈,并不知蜜斯又有自缢之事。刚才问了驴子,方才明白。既将驴子杀了,又见蜜斯还魂。本欲上前搀扶,又要避盟嫂之怀疑。蓦地心生一计:“我何不如此如此呢?”想罢,便大声嚷道:“你们蜜斯还了魂了!快来救人呀!”又向那角门上疃的一脚,连门带框,俱各歪在一边。他却飞身上房,竟奔柳洪住房去了。
且说马氏撺掇丈夫前去盗尸,觉得手到胜利,不想呆呆的等了一夜未见返来,看看的天已发晓,不由的抱怨道:“这王八蛋好生可爱!他不亏我指引明路,教他发财。现在得了手且不回家,又不知填还哪个小妈儿去了。少时他瞎爹若问起来,又该无端唠叨。”正在自言自语抱怨,忽听有人拍门,道:“牛三哥,牛三哥。”妇人答道:“是谁呀?这么早就来叫门。”说罢,将门开了一看,本来是捡粪的李二。李二一见马氏,便道:“侄儿媳妇,你烦恼呀?”马氏听了,啐道:“呸!大朝晨起的,也不嫌个沮丧。这是如何说呢?”李二说:“敢则是沮丧。你们驴子叫人杀了。如何不沮丧?”牛三已在屋内闻声,便接言道:“李老二,你进屋里来,奉告明白了我,这是如何一件事情。”李二便进屋内,见了牛三,说:“奉告哥哥说,驴子侄儿不知为何被人杀死在那边花圃子里了。你们员外报官了。少时就要来相验呢。”牛三道:“好呀!你们干的功德呀!有报应没有?昨日那么拦你们;你们不听,到底儿遭了报了。这不叫员外受累吗?李老二,你拉了我去,等着官府来了,我拦验就是了。这不是吗?我的儿子既死了,我那儿妇是断不能守的,莫若叫她回娘家去罢。这才应了鄙谚儿了:‘驴的朝东,马的朝西。’”说着话,拿了明杖,叫李二拉着他,竟奔着员外宅里来。见了柳洪,便将要拦验的话说了。柳洪甚是欢乐,又教诲了好些话,哪个说的,哪个说不的,如何具结领尸,编派伏贴。又将装蜜斯的棺木挪在闲屋,算是为他买的寿木。及至官府到来,牛三拦验,甘心具结领尸。官府细问情由,方准所呈。不必细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