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扬州甘泉县有一饱学儒流,名唤倪仁,自幼定了同亲李太公之女为妻。甚么聘礼呢?有家传遗留的一枝并梗玉莲花,晶莹光润非常,拆开倒是两枝,合起来便成一朵。倪仁视为珍宝,与老婆各佩一枝。只因要上泰州探亲,便雇了船只。这船户一名陶宗,一名贺豹,外有一个雇工帮闲的名叫杨芳。不料这陶宗、贺豹乃是水面上作生涯的,凡是客人行李辎重露在他眼里,再没有放畴昔的。现在见倪仁雇了他的船,虽无沉重行李,却见李氏生的仙颜,淫心陡起。贺豹悄悄的与陶宗筹议,意欲劫夺了这宗买卖。他别的一概不要,全给陶宗,他单要李氏作个妻房。二人计议伏贴,又悄悄的知会了杨芳。杨芳原是雇工人,不敢多言。
离白衣庵稀有里之遥,有一倪家庄。庄中有个倪太公。因五更赶集,骑着个小驴儿来到树林,那驴便不走了。倪太公惊奇,忽听小儿哭泣,赶紧下驴一看,见是个小儿放在树木之下,身上别有一枝白玉莲花。这老半生无儿,见了此子好生欢乐,赶紧翻开衣衿将小儿揣好,也顾不得赶集,赶紧乘驴转回家中。安人梁氏见了此子,问了情由。伉俪二人欢乐非常,就起名叫倪继祖。他那里晓得小儿的本姓却也姓倪呢。这也是天缘刚巧,姓倪的根芽就被姓倪的捡去。
你道此人是谁?听我渐渐叙来。只因春闱测验,钦命包大人主考,到了三场已毕,见中卷内并无包公侄儿,天子便问:“包卿,世荣为何不中?”包公奏道:“臣因钦命点为主考,臣侄理应躲避,是以并未入场。”天子道:“朕原为采选人才,明经取士,为国求贤。若要如此,岂不叫包世荣抱屈么?”即行传旨,着世荣一体殿试。此旨一下,包世荣好生欢愉。到了殿试之期,钦点包世荣的传胪,用为翰林院庶吉人。包公叔侄见面谢恩。赴琼林宴以后,包公递了一本给包世荣乞假,回籍毕姻,三个月后仍然回京供职。圣上准奏,赏赍了多少东西。包世荣别了叔父,带了九如,光荣回籍。至于与玉芝毕姻一节,也不必细述。
只因杭州太守出缺,圣上钦派了新中榜眼、用为编修的倪继祖。倪继祖奉了圣旨,不敢迟延,先拜教员,包公鼓励了多少言语,倪继祖一一服膺,然后乞假回籍祭祖。奉旨:“着祭祖毕,即赴新任。”你道倪继祖但是倪太公之子么?就是仆人但是倪忠么?此中另有很多的原委,直仿佛白罗衫的故事,此处不能不叙出。
一日,先生出门。倪继祖也要出门闲游闲游,禀了然太公,就叫倪忠跟从。信步行来,路过白衣庵,倪忠道:“小官人,此庵有小人的姑母在此削发,请出来歇歇吃茶。小人趁便看望看望。”倪继祖道:“从不出门,本日走了很多的路,也觉乏了,正要安息安息。”倪忠向前叩门。老尼出来驱逐,道:“不知小官人到来,未能驱逐,多多有罪。”赶紧让到客堂待茶。
只听老尼道:“善哉!善哉!此乃本性,岂是偶尔。”倪继祖听了此言惊奇,道:“此话怎讲?”只见倪忠跪倒道:“望乞小仆人赦免老奴坦白之罪,小人方敢诉说。”好倪继祖,见他如此,惊的目瞪聪慧。又听李氏悲切切道:“恩公快些请起,休要折受了他。不然,我也就跪了。”倪继祖好生迷惑,赶紧将倪忠拉起,问道:“此事端的如何?快些讲来。”倪忠便把如何长、如何短,陈述了一遍。他这里说,那边李氏已然哭了个声哽气噎。倪继祖听了,半晌,还过一口气来,道:“我倪继祖生了十六岁,不知生身父母受如此苦处!”赶紧向前抱住李氏,放声大哭。老尼与倪忠安慰多时,母子二人方才止住悲声。李氏道:“自蒙恩公援救以后,在此庵中一十五载,不想孩儿本日长成。只是本日相见,为娘的如同睡里梦里,本身反倒不能坚信。问吾儿,你可知当初表记是何物?”倪继祖听了此言,唯恐母亲生疑,赶紧向那贴身里衣当中,取出白玉莲花,双手奉上。李氏一见莲花,暧哟了一声,身材今后一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