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出了板墙院,来到角门。白玉堂暗使促狭,假作逊让,托着北侠的肘后,口内道:“请了。”用力往上一托,觉得能将北侠搡出。谁知如同蜻蜓撼石柱普通,再也不动分毫。北侠却未介怀,转一回击,也托着玉堂肘后,道:“五弟请。”白玉堂不因不由,就跟动手儿出来了,悄悄道:“公然力量不小。”二人离了慧海妙莲庵。此时雨过晴和,月明如洗,星光朗朗,时有初鼓之半。北侠问道:“五弟到杭州何事?”玉堂道:“特为足下而来。”北侠便住步问道:“为劣兄何事?”白玉堂就将倪太守与马强在大理寺审判,供出北侠之事,说了一遍,说:“是我奉旨前来,踩缉足下。”北侠听玉堂如许口气,心中好生不乐,道:“如此说来,白五老爷是钦命了。欧阳春妄自攀附,多多有罪。叨教钦命老爷,欧阳春当如何进京,望乞明白唆使。”北侠这一问,原是摸索白爷懂友情不懂友情。白玉堂若今后拉返来,说些友情话,两下里合而为一,筹议筹议,也就完事了。不想白玉堂心高气傲,又是奉旨,又是相谕,多大的威风,多大的胆量;本来又仗着本身的技艺,他便目中无人,答道:“此乃奉旨之事,既然本日相逢相逢,只好屈尊足下,跟着白某赴京便了,何用多言。”欧阳春微微嘲笑,道:“紫髯伯乃堂堂男人,就是这等随你去,未免贻笑于人。尊驾还要三思。”北侠这个话虽是有气,还是耐着性儿,汲引白玉堂的意义。谁知五爷不辨轻重,反倒气往上冲,说道:“约莫合你好说,你决不肯随俺前去,必须较量个高低。
白玉堂急将花氅脱却,摘了儒巾,脱下朱履,仍然光着袜底儿,抢到上首,拉开架式。北侠安闲不迫,也不赶步,也不退步,却将四肢略为腾挪,只是抵挡罢了。白五爷抖擞精力,左一拳,右一脚,一步紧如一步。北侠暗道:“我极力让他,他极力的逼勒,说不得叫他晓得晓得。”只见玉堂拉了个回马势,北侠用心的跟了一步。白爷见北侠来的切近,回身劈面就是一掌。北侠将身一侧,只用二指看准胁下悄悄的一点。白玉堂倒抽了一口气,顿时经络闭塞,呼吸不通,手儿扬下落不下来,腿儿迈着抽不归去,腰儿哈着挺不起家躯,嘴儿张着说不出话语,如同木雕泥塑普通,日艮前金星乱滚,耳内蝉鸣,不由的心中一阵恶心迷乱,实实难受得很。那二尼禁不住白玉堂两手,白玉堂禁不住欧阳春两指。这比的虽是贬玉堂,但是玉堂与北侠的本领究有高低之分。北侠唯恐工夫大了,需求受伤,就在后心蓦地击了一掌。白玉堂经此一震,方转过这口气来。北侠道:“恕劣兄鲁莽,五弟休要见怪。”白玉堂一语不发,光着袜底,呱咭、呱咭竟自扬长而去。
本来北侠算计玉堂少年气傲,返来必行短见,他就在后跟下来了。及至玉堂进了屋子,他却在窗外悄立。后听玉堂将白福支出去烹茶,北侠就进了屋内。见玉堂要行短见,正在他抬头拴套之时,北侠就从椅旁挨人,却在玉堂身后隐住。就是丝绦连开三次,也是北侠解的。连白玉堂久惯飞檐走壁的人,竟未知觉,于此可见北侠的本领。
丁大爷恐玉堂脸高低不来,赶紧瞅了二爷一眼,道:“老二,弟兄们好久不见,先不说说端庄的,只是说这些何为么?”玉堂道:“大哥不要替二哥遮饰。本是小弟理短,无怪二哥恼我。自从去岁被擒,连衣服都穿的是二哥的。厥后到京受职,就要乞假前来,谁知我大哥因小弟新受职衔,再也不准解缆。”丁二爷道:“到底是作了官的人,真长了见地了。唯恐我们说,老爷先自说了。我问五弟,你即使不能来,也该写封信、差小我来,我们闻声也喜好乐欢。为甚么连一纸书也没有呢?”玉堂笑道:“这又有一说。小弟原要写信来着。厥后因接了大哥之信,说大哥与伯母送妹子上京与展大哥完姻。我想迟未几日,便可见面,又写甚么信呢?彼时若真写了信来,管保二哥又说白老五尽闹虚文假套了,摆布都是不是。不管二哥如何怪小弟,小弟唯有伏首认罪罢了。”丁二爷听了,暗道:“白老五,他竟长了学问,比先前乖滑多了。且看他目下这宗事如何说法。”转头叮咛摆酒。玉堂也不推让,也不谦让,就在上面坐了。丁氏昆仲摆布相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