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灵璧睁大了双眸,先生这是怎的了?
回黄转绿的桑林这头,石塘村枕山栖水,错落有致的房舍散落在空濛的山色间。
屏气凝神,呆呆地立在风口,又不知畴昔了好久,方从冷傲中回魂。
如许的气度!
呼吸悠长的灵璧扇了扇纤长的睫毛,缓缓展开运粮河水般碧清的眸子,喃喃自语:“倒是很有两分‘我欲乘风归去’的气度……”
脚下亦是不觉地趔趄,小小的身子东倒西歪的,仿佛运粮河边仪仗般沿岸而伏的芦苇。
再没想到夙来瑰丽多情的四六骈文,竟能同亲野韵致的号子俚调如许调谐。
六合顿开,挨挨挤挤蹭着灵璧的山风复又嘚瑟了起来,“嗖嗖嗖”地蹿上蹿下,灵璧都能闻声它尽情的笑声。
迫不及待地想要奉告先生听,她有预感,非论陈先生这是怎的了,都会感到欣喜的。
紧攥着两个胖乎乎的小拳头立在胸前,又蹦了两蹦,方才憋出一句:“真是绝了诶!”
“衣袂翩翩,宛然若跹,就跟仙女儿一样……”
水是轻柔绵长的,一如江南人的婉约和顺,水位却不低。
汤汤乎,昂昂乎。
“喔啰啰……喔啰啰……”
“糟糕”一声,灵璧一拍脑门,又顶风打了声号召:“你们玩儿,我先归去啦!”就拎起粗裙往身后掩在橙黄橘绿之间的石墙瓦舍奔去。
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在作劲儿,吃奶的力量都用上了,才算勉强扎住了脚根,摇扭捏摆地稳住了身形,又忙不迭地安抚手里猎猎作响的粗裙:“乖啊,温馨!”
达成所愿,不免欣喜若狂。
不觉地对峙着,也不晓得畴昔了好久,跟着“喔啰啰……”的唤风号子渐次降落下去,就跟换了个风似的,突然敛住火爆脾气,和顺地叫民气不足悸。
只颀长的远山眉缓缓翻过两座山……若风再大些,她说不得真能振翼遨游,飘到东,飘到西,最好能飘到运粮河的绝顶……恰美意里仍旧惦着“共剪西窗烛”。
在这大到一座山小到一块石头都是圆润小巧模样的平原上,如许高耸嶙峋的面孔,亦来源于土质的造化。
不过寸步,不及站定,额前的齐平刘海仿佛“嗖”地蹿上了筋斗云,上天上天。
亦如江南人水色造化的柔韧。
竟然壁陡的河岸就如许日复一日的冷静蓄力,乘机而动,但有河水拍岸,就要迎头赶上去,卷起雪千堆,借此机遇重见天日。
纵使灵璧生于斯善于斯,血脉中就流淌着江南的水色。眉间有江山,眼底存俚雅,亦没法熟视无睹。
只半晌,又耷拉着眼角垂下了小脑袋。
撑篙,摇橹,抬索,扬帆,温存的运粮河水喧闹起来,有风涛之险,但无人惊畏。
还真就这么蓬了起来。
不觉地阖了阖眼,心下稀有儿,又缓缓跟上两步,道理当中料想以外,长江大河般的山风在六合间奔腾,充塞着穹庐,嘴歪眼斜,灵璧圆团团的喜庆小脸儿刹时跑偏,就连鼻孔都不普通凹凸,难怪一口气上不来。
余韵不散的唤风号子在运粮河上空袅袅婷婷,腾云驾雾。如落霞,似孤鹜,果然唤来了雾霭深处的陈年西风。
如同一幅晕染开来的水墨画卷,用工笔的伎俩勾画出流利的线条,又用适意的涂抹描画出浅妆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