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支公子当断则断,真乃少年英杰!”王子乔击掌赞道,“鄙谚说,‘小模糊于野,中模糊于市,大模糊于朝。’支公子一旦成为永宁侯的世子,哪还用担忧羽族追索呢?有此高贵身份,大晋最顶尖的道门、武院也可拜山修行,可谓百利而无一害。”
“驰驱好久,支公子饿了吧?”王子乔问道。
两人就着鱼脍,一边张望蜗壳外的蛮荒雨景,一边随**谈。天气渐晚,云暮沉沉四合,雨水哗哗泼在草木上,被凄风卷起,飘散成一道道迷蒙白烟,好像树影深处野兽迷茫的叫声。
他捏起最后一片晶莹剔透的鱼脍,放在面前,久久凝睇。脑海中蓦地浮出一名巫族先贤说过的话:“搏杀猛虎之际,本身终将成虎。凝睇深渊之时,深渊亦然。”
支狩真又问:“不知先生需求我用小侯爷的身份,为你做甚么呢?”
“两年多。”
王子乔指了指鱼脍:“支公子,你可知这尾六腮鲈鱼,作价多少?”不待支狩真答话,他竖起一根手指,“三尺长的六腮鲈鱼,时价一令媛,这还是最末流的气血补品。如果再好些的如青花乳、百香蕊、草驴胶……起码上万金。你就算耗尽支野留下的部落财产,又能吃上几次?至于更罕见的英招肝、白虎髓、香瑞露、烛花泪等奇珍,动辄十万、百万金,另有价无市,非贵爵世家、道魔正统不能得。”
“就像苞米窝头和六腮鲈鱼之别。”王子乔微微一笑,手指捻起一片透如水晶、薄似细雪的鱼片,“支公子请吧。”
“酥雪飞缕堆,银鲈钓江辉。”王子乔捏起一片晶莹鱼脍,眺望满林烟雨,曼声长吟。
支狩真道:“先生要把我变成大晋的小侯爷,不是那么轻易吧?”
王子乔先是出言打单,指出本身只能苟活一年;然后晓之以理,用支野、巴狼唤起本身求生之念;最后诱使本身不得不向其乞助,落入对方设好的局。
与其说王子乔是钓鲈,不如说是钓人。这位天下第一方士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行动都直指民气,驱动心志,哪怕本身明知饮鸩止渴,也不得不为。恰好此人风韵清扬,言辞文雅,让情面不自禁地佩服,难怪能将边无涯、玄明那等妙手玩弄于股掌之间。
支狩真的精力顿时一振,惨白的脸也多了一丝赤色。“先生,这尾六腮鲈鱼……”
支狩真目光一闪,也许盗窟初逢之时,王子乔就起了这些心机。此人睿智又极度无情,光瞧他暗中取了风语的银发,便可见一斑。眼下,本身最好虚与委蛇,见招拆招,且看终究谁是鲈鱼,谁才是垂钓之人。
“此事容后再议。时候不早了,支公子好好安息,明早我们还要赶路。”王子乔笑而不答,起家走向蜗壳深处,身影似变得越来越小,直至消逝难辨。
鱼片纤嫩细滑,入口即化,一缕鲜甜之极的滋味缭绕支狩真舌齿,耐久不散。俄然间,一股精气从支狩真脏腑升起,温润绵和,朝气勃勃,向满身筋骨肉肉缓缓渗入。
“哗啦!”水花溅开,一条银灿灿的肥硕鲈鱼蹦出水洼,足有三尺多长,点头摆尾,弹跳挣扎,六瓣鱼腮莹白如美玉。王子乔拉起鱼竿,抓住鲈鱼,支狩真瞥见鱼线上还沾着几片乌黑的芦花。
暴雨下了整整一夜,支狩真醒来时,大雨仍未停歇。蜗壳内满盈着湿漉漉的寒气,雨点声还是如利箭麋集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