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缨将膳盒顺手抛到角落里,淡淡道:“舅爷,太皇也是女子,也出自萧家。”
“……”
玉清子对他的反应已经司空见惯,沉默路过他身边时停顿了半晌:“永清殿下的薨逝于太皇不啻于惊天轰隆,太皇年龄已高,殿下不该在此时与她置气。”
缓缓沿阶而上,跪立之人的笔挺身影映入玉清子视线,他稍稍惊奇随即手执拂尘欠身一礼:“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永清的名字入耳,李缨终究有所反应,却也仅仅是淡然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闪现过诸多情感,讨厌、轻视另有丝不易发觉的喜色。
路上所遇的宫娥黄门皆是纷繁垂首垂眸遁藏开他们,有的大胆地等他们走后探目看到,小声道:“这便是玉清子大人了,好生年青啊。”
已行至丹陛之下的青年略一顿足,他身后的弟子洁白立时道:“师父,要不要归去再取十丸太清养神丹来。”
“是么?”李缨看着坐席后的屏风,长安的中书省内有一架一模一样的三开阔屏,只不过那面屏风上誊写的是太宗天子《治国论》,而这架上倒是一副与全部衙署气势差异的簪花仕女图,色彩活泼而素净,右下角没有落款而是戳了个小小的牡丹纹章。
李缨额角与暴露的脖颈都挂着精密的汗珠,唇色微微发白,对施礼的玉清子恍若未见。
屏风之上簪花仕女执花回眸一笑,娇媚风情当中又自带一抹天真活泼,李缨看着那双眼睛,自嘲地笑了笑:“萧氏女儿各个心高气傲,愿不肯嫁入东宫尤未可知。”
竹窗被人从外翻开了半扇暴露萧辉的半张脸,他鬼鬼祟祟道:“我听绿水她们说你已经能下床走动了,今儿听你声气也比几日前好多了。要不要出来走动走动,长汀岸边开了一树树玉梅,东瓯散人有诗言‘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横笛和愁听,斜枝倚病看。’三娘,这正和眼下的你呀~”
“你可歇着吧!”萧瀚思没好气地一把按下他的头,“三百遍家规没抄出记性来?阿婶只应我们带三娘在园子里透通风,爽爽气。按端方,三娘是准东宫妃,除了内妇我们都不得见的。”
李缨闭上了眼再睁眼时已是一派腐败笃稳:“舅爷说的是,明日本宫便请旨求太皇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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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徽的声音与本来永清完整分歧,永清的声音是洁净清透的,她的父皇曾夸过她泠泠之音,声如冻泉。而萧徽呢,明显生善于北方,却天生一副南边女人家的糯米嗓音,轻柔嫩软,扬出声儿来拖着一点甜甜的尾音。
一刻过后,太皇贴身女官慕容提着膳盒从大殿一侧拐出,福身给李缨行了个礼后又将膳盒奉上:“殿下刻苦了,太皇命令请殿下回府憩息,这是她赐您的炊事。”她抿紧了唇角,低下声来劝道,“殿下这是何必来哉,左不过是选一个妃子罢了,喜不与不喜都是殿下一念之间,何必为此惹太皇起火。何况,永清殿下死因未明,太皇日夜不眠多日,恰是气头上。”
她实在心胸幸运,以太子侄儿对她另有对萧家的敌意,毫不会等闲让步这桩婚事。
两京当中,依傍大运河的东都在这个季候比遥遥相对的西京稍显得暖和潮湿,稀少漫衍的大小湖泊众星捧月般地将层迭巍峨的紫微宫拱于万象山上。
李缨不言不语地朝着大殿俯身一拜,撩起衣袍起家后看了一眼半晌前才见过的膳盒,终是沉默接过,旋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