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夫人张文纨说道:“孔汪与陈操之究竟如何订交的我也不甚清楚,传闻是二人相互惜才,不过孔汪向蕤蕤二伯父亲口说了他不会再向葳蕤求婚了。”
张浓云比陆葳蕤还害臊,浓云者,红霞也,传闻是张浓云幼经常常害臊脸红,其父张墨就给她取名浓云,张浓云虽说自幼与顾恺之了解,但十年后再见,又是结婚期近,在顾恺之面前更是羞不成抑,紧紧抓着陆葳蕤的手,如许壮胆一些,嘤嘤道:“不去。”
张浓云大羞,低声问陆葳蕤:“葳蕤如何办呀,我可没有备香囊!”
以谢玄之才,还要被姊姊谢道韫如此峻厉地非难,谢道韫之傲岸刻薄可想而知,当然,现在汗青已悄悄窜改,谢道韫并没有成为江州刺史王凝之的夫人,而顾家妇还是是顾家妇,能称得上清心玉映、内室之秀,张浓云丰度可知。
张墨命仆人在青草如茵的河岸铺一方毡席,设三张小案,置干果薰脯、薄醴甜醢之类,与儿子张玄之、从妹张文纨饮宴水滨,感春阳朗照,看暮东风景,游目骋怀,表情镇静。
西边道上,又有一支车队辚辚而来,板栗大步在前,赶来向张墨见礼,张墨哈哈大笑,看着陈操之道:“本来如此。”又道:“玄之、阿彤,文纨姑母来驱逐你们了,从速去见礼吧。”
张墨笑道:“有陈操之在,无人敢向葳蕤求婚了,操之入建康不到一月,申明大振,会稽王、林法师、王右军都极赏识他,在司徒府大中正考核上辩才无敌——纨妹你看,这两对是良伴啊。”
自七岁那年见过面以后,张浓云一向记得这个顾虎头,隔了十多年再见,顾虎头长身玉立,神清气朗,已是翩翩美女人,只是那猎奇的神采稳定——
陈操之道:“牧童儿皆会此。”又吹奏起来。
说话间,张墨带着侍从数十人到了,看到顾恺之,笑道:“贤婿来得早啊。”
陆葳蕤抿唇浅笑,对张浓云道:“阿彤,去嘛,明日我约你一道去。”
张玄之、张浓云兄妹拜见父亲,顾恺之、陈操之、刘尚值也别离向安道先生见礼。
陆葳蕤与张浓云坐在河边青石上,撤除鞋袜,乌黑霜足浸在清澈溪水中,张浓云轻声惊呼:“冷!”
张浓云颇见羞缩,幸亏有葳蕤在身边,还放心些。
谢遏就是谢玄,王夫人就是谢道韫,关于谢道韫,《世说新语》里另有一则记录:“王江州夫人语谢遏曰‘汝何故都不复进?为是尘事经心,天禀有限?’”
张墨道:“本日三月三,上巳节,我们不必急着进城,就沿着这清溪缓缓而行,踏春玩耍,沐发濯足,祓除不祥,祈求多福。”
有陆葳蕤作表率,张浓云羞答答解下腰间那块小玉珮,也学陆葳蕤将玉珮安排在芭蕉叶上,羞怯慌乱,没安排稳妥,并且玉珮比香囊重,蕉叶舟还没流驶到顾恺之面前就倾斜了,玉珮滑落水中,悄悄无声。
顾恺之“啊”的一声跳起来,渡水来寻,那是块白玉珮,恰好这清溪河也多白石,顾恺之眼睛远视,找了好一会没找到——
陆葳蕤已经看到了水中的那块玉珮,她没张扬,扭头看了陈操之一眼,陈操之明显也看到了,嘴一呶,微微而笑。
秦淮河古称清溪,东源句容、南源溧水,双源在方山埭交汇,自西向东绕过建康城,注入长江,吴郡大族张氏女郎浓云小娘子的车队就是沿句容清溪南岸一起逆流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