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韫道:“如此甚好。”一缕忧思掠过心头,不去想这事,指着对岸道:“子重,那边有个曹娥祠,祠中有邯郸淳所书曹娥碑,乃汉隶佳构,相传蔡中郎曾来访此碑,来到曹娥祠时已是暮色沉沉,乃手扪碑文而读,书‘黄绢幼妇,外孙齑臼’四字于碑阴,子重可知这八字何意?”
谢道韫微微一笑,说道:“那就陪我到亭上略坐,赶路也不急在这一时。”说罢,拾级登上曹娥亭。
陈操之道:“如你所知,对付了一曲。”
但是现在谢道韫还是不肯在陈操之面前透露实在身份,说谢安是她祝氏远亲,想必是因为不日就要嫁与王凝之,而后再无相见之期了,以是干脆不点破,祝英台今后消逝矣!
陈操之微感惊奇,心道:“你不嫁到建康乌衣巷王家去吗,还能陪我去拓碑贴?”应道:“那好,若家慈身材转好,我8、玄月间与徐邈同来。”
面前的祝英台未施脂粉、容颜温馨,就如小镇广埭那夜,固然是男人打扮,但倒是未加粉饰的女子的面庞,这弁巾单襦还是方才在油壁车里换上的吧,只是为了仓促赶来见他一面――
陈操之走下亭去,那小婢冲陈操之施了一礼,轻笑着号召了一声:“陈郎君――”这小婢陈操之认得,随祝英台到过吴郡,也去过陈家坞,名叫柳絮,想必是得名于“未若柳絮因风舞”之句。
东山口,剡溪在此折而向北,陈操之四人则持续向西,忽听身后有人大呼:“陈郎君留步――陈郎君留步――”
陈操之笑道:“岂敢。”又道:“本来那天牛车里坐着的是王氏兄弟啊,听我曲子时并未下车,这二人我在杜子恭的天师道场见过一面,王逸少之子,公然超脱不凡。”
陈操之心想,谢道韫的弁装肄业的惊世骇俗之举何尝没有乃父的影响,谢道韫、谢玄之父谢奕是谢安的同胞兄长,谢奕恃酒放旷,不拘末节,与桓温友情深厚,任桓温军府司马时,与桓温一同喝酒,桓温喝不过谢奕,就想回避,但谢奕酒劲上来了,桓温走到那里他就提着酒壶追到那里,桓温没有体例,只好躲到老婆南康公主内院去,谢奕这才作罢,当时南康公主得宠,桓温可贵来南康公主这里,以是南康公主大乐,说:“君无狂司马,我何由得相见!”――
谢道韫玉颊绯红,不看陈操之,望着剡溪对岸,说道:“总会被你猜到的,倒不是用心要瞒你,只是在你面前一向叫祝英台叫惯了。”
四日前祝英台派人送信邀陈操之去插手东山雅集,陈操之就模糊猜到祝英台就是谢道韫了,不过不敢肯定,方才又听那别墅典计说支愍度大师已经过遏郎君相陪去钱唐为他母亲治病去了,陈操之还能想不到祝氏兄弟就是谢氏姊弟吗?“封胡遏末”、谢家四骏,“遏”就是谢玄的小字,谢道韫与谢玄是同胞姊弟,以是祝英亭是谢玄、而祝英台则是谢道韫无疑。
另有,祝英亭仓促分开吴郡回籍,除了因为晓得郗超要去请谢安出山、祝英亭要抢先把这个动静奉告谢安以外,还会有其他启事吗?
谢道韫一笑,眸子斜睐,说道:“子重,你很会记仇啊,我前次说你吹笛送客近乎对付,你就记恨上了!”
陈操之移开目光,一揖到地,说道:“方才在别墅,本想让人请出英台兄,劈面向英台兄伸谢,却又怕冒昧,只好怏怏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