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云霭霭,时雨濛濛。八表同昏,平陆成江。
丁异捻须不语,心道:“钱唐士族对我丁氏与豪门陈氏联婚一贯冷眼暗笑,这下子好了,本县士族首级全常侍也看到了,当年幼微嫁给陈庆之也不美满是因为先兄昏愦,陈氏后辈家世固然寒微,但德与才还是值得赞成的,全常侍不也赏识陈操之之才吗?本日之事鼓吹出去,对我丁氏日趋陵夷的族望或许不无裨益。”
散骑常侍全礼先前一向沉浸在陈操之独树一帜的行楷书法中,这时才发觉陈操之用这两种书体写的是一首仿《诗经》体四言诗,全礼也算博览群书,但却不知这首诗的出处,他用晋朝官话洛阳腔吟咏道:
陈操之便径直掀帘出来,见嫂子丁幼微与其叔母吴氏隔案对坐,雨燕和阿秀侍立一边,嫂子帷帽已摘下,双眸敞亮如星,弥漫着不成言说的欢乐。
陈操之心道:“还真是柯亭笛啊,昨日那赠笛人竟是大名鼎鼎的桓伊,桓伊是东晋名流,《世说新语》里有一则写道:桓子野每闻清歌,辄唤‘何如’,谢公闻之,曰:‘子野可谓一往有密意。’雅人深致,让人神驰。”当即道:“君子不夺人所好,烦请全常侍将此笛带回交与桓参军吧。”
静寄东轩,春醪独抚。良朋悠邈,搔首延伫。
陈操之正筹办起家回小院,却听厅壁左边那张镂刻精彩的竹帘后传出丁幼微的声音:“小郎,到这边来。”
吟罢,赞道:“比兴复沓,哀而不怨,诚国风之流亚也,好诗!好诗!”又问:“操之小友,此诗何名?何人所作?”未等陈操之答复,他本身就挥动着麈尾朗声大笑起来,说道:“想必操之小友又要说‘君食鸡子,觉其味美,莫非还诘问是哪只鸡所生的吗?’哈哈,妙哉斯言!”
丁异还在捻须点头,说道:“罢了,幼微硬是不肯嫁,我这个做叔父的也不好逼迫她,鼓吹出去名声也不好听,毕竟女子守节乃是美德,罢了,就随她去吧——”
有酒有酒,闲饮东窗。愿言怀人,舟车靡从。
全礼点头赞叹不已,命酒保将陈操之这幅字收起,他要带走,又对禇文谦笑道:“丁氏娘子有如此小郎,禇君要娶之大不易啊,哈哈,丁兄,鄙人告别了。”也不待仆人相送,迈步便出了大厅,厅廊下自有全氏仆人策应。
陈操之道:“容我细细录谱,明日再交与全常侍如何?”
新的一周即将开端,为冲新书榜,小道向书友们求保举票,小道码字很慢,能献给书友们的只要不懈的对峙和无愧于心的寒士品格,请大师把寒士顶上去吧,非常感激!
……
吴氏道:“禇文谦要恨也只会恨那陈操之,怪不到我们丁氏头上。”
陈操之躬身道:“父老有问,小子敢不作答,此诗名《停云》,托以怀友,实思故亲。”
禇文谦满面羞惭,全常侍固然没有直言陈操之的书法在他之上,但那态度不言自明,特别是最后那句“娶之大不易”的话,的确让他有无地自容之感,僵着一张敷粉难掩其黑的脸,向丁异告别,再不提半句求亲之事,仓促而去。
“甚么?柯亭笛?”丁异骇怪道:“柯亭笛是桓伊桓参军敬爱之物,如何赠给陈操之了?”
丁异这回倒没有特别动气,说道:“还是幼微本身不肯嫁啊,以是推出她小郎来支吾,我倒是没想到陈操之竟然小有才,就连桓参军、全常侍都看重他,如此看来,这个陈操之出息应不在其兄陈庆之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