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操之自谢玄去后,感受有些心浮气躁,在院中练了一遍五禽戏,又回书房画姑苏园林,听到谢玄再度来访,便命小婵烹一壶茶,然后退下,与谢玄伶仃长谈。
谢玄向侍婢西伯利柳絮要了一把伞,带了两个侍从,也未要车马,撑伞步行走太长长的乌衣巷,过朱雀桥,望城北顾府而去。
谢道韫看着隔案对坐的弟弟谢玄,一年的军府历练,不管面貌气质都成熟了很多,晓得她要化名入军府也是不急不躁,安闲相问,很有四叔父谢安的风采和蔼度,便道:“不甘心罢了。”
谢道韫浅笑道:“掐指一算,不就晓得了吗。”
谢道韫道:“要我随三叔母去乌程。”
不知为甚么,谢玄落空了先前的沉着,语带肝火。
谢玄方才在院外听琴时模糊看到有人影闪过,想必就是这小婢看到他才去禀报阿姊的,当下也不说话,只向阿姊施了一礼,静肃立在蔷薇花架边,花香、院静,但内心野马奔腾――
谢玄道:“家姊曾对子重承诺过,要与子重毕生为友,家姊所拘束者,与子重为友亦不成得也,这才是家姊甘冒天下之大不韪要退隐为官的初志。”
“铮铮淙淙――”
陈操之道:“二人同心,其利断金,我必能娶陆葳蕤为妻,至于令姊英台兄,我只当她是老友。”
悠缓高雅的七弦琴声隔帘花影传出,泛音清越澄彻、空弦音悠悠不尽,恰是嵇中散的名曲《长清》。
谢道韫道:“嗯,阿遏有话说是吧。”
陈操之也猜不透谢玄来意,答道:“我胜不了令姊,却也没输,比如围棋里的三劫连环无胜负。”谢玄直称家姊,陈操之自不好以英台兄称呼,不然太矫情。
“去吧去吧。”谢道韫恼道:“莫名其妙!”
谢玄问:“三叔父如何说?”
谢玄道:“陆氏不会嫁女给你,子重莫非等一辈子?如许既误了本身毕生大事,也误了陆氏女郎,智者善谋,亦要善断,明知不成为而为之,岂是达人所为。”
陈操之游移了一下,问:“幼度要我做些甚么,劝说令姊撤销此念?”
谢玄含笑道:“也就是家姊与子重辩难不能取胜。”
谢玄当然说得畅达,陈操之听来却颇不是滋味,比拟陆氏的严拒,谢玄这类居高临下恩赐的态度让他颇不舒畅,陈操之不是意气用事之人,他承认谢玄说得很在理、比陆始有目光,但谢玄与陆始一样,把婚姻当作买卖,谢玄不懂情――
窗外瑟瑟声响,竟是下起细雨来,夜愈发的黑了。
谢道韫点头道:“我意已决,并且我觉得我入西府为掾,对家属无益无弊。”
陈操之道:“幼度,你我厚交老友,有话直说,莫要弄得不时候刻如辩难。”
谢玄察颜观色,愈发必放内心的猜想,问:“阿姊选到了没有?”
谢道韫道:“曾对三叔母提起过,想必三叔父也晓得这事了。”
“这就对了。”谢玄道:“三叔父也不会承诺你出外为官啊,阿姊从速写下一封辞呈,我交与桓郡公,就说你偶然仕进、决意隐居。”
谢玄离姑孰回建康之际,桓郡公曾叮咛谢玄务必把陈操之、祝英台二人请到,谢玄一起上左思右想,阿姊去西府为官是毫不可的,但该如何压服阿姊?
谢道韫道:“未。”
姐弟二人就如许斗着心机,谢玄见阿姊沉得住气,便道:“阿姊,那我去了,必然竭我所能成全阿姊。”说罢站起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