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操之向司马昱禀报了桓温成心派他出使氐秦之事,司马昱对这事不大感兴趣,晋室之危,不在北虏,而在放肆之权臣,又听陈操之建议桓温暂缓北伐、坐观氐秦与鲜卑慕容相斗,司马昱甚是赞美,他担忧桓温第三次北伐建功,名誉如日中天,当时就将代替晋室自主为帝了。
原扬州刺史王述升尚书令以后,就由桓温遥领扬州牧,是以扬州暂无刺史,以内史王劭总领扬州政务,王劭与谢玄、陈操之是旧友,请入州衙接待,提及瘟疬之事,王劭言道:“每年开春,总有疬病发作,不敷为虑。”
在司马道福身后,有一轻纱遮面的素衣女子跟从司马道福向琅琊王见礼,并未说话,陈操之一见这蒙面的素衣女子,颇感惊奇,固然看不到这女子面貌,但其身量高挑窈窕,举步之间,风致楚楚,不是李静姝还会是谁!
半晌后,帐帷拉开,新安郡主司马道福迎了出来,眼神分外光彩,向爹爹司马昱见礼,却偷眼瞟着陈操之,欢乐之意不加粉饰,容颜与客岁比拟的确清癯了很多,下巴较着尖了。
陈操之也不便再多说甚么,次日与谢道韫、谢玄姊弟乘舟返回建康。
桓温道:“陈掾客岁土断时便言要防备疬疫,各州郡虽有必然防备,但还是难避天灾,陈掾就不必去了吧,尚书台自会行文要求各地谨防时疫的。”
陈操之天然不能拔腿就走,当下也未几言,就于外室写了一方,命人按方煎药,一日二服,然后告别而去。
陈操之道:“去冬今春,扬州气候偏暖,干旱未得减缓,疫病极易风行,王内史切勿轻视,宜早为之计。”
正密谈间,有侍婢叩门,出去处司马昱低语几句,司马昱即对陈操之道:“操之,小女道福自客岁八月归宁,一向精力不佳,不思饮食,日见肥胖,百药罔效,以是就长居建康,未回荆州。操之承稚川先生遗教,医术高深,请试诊治之。”
司马道福低声弥补道:“她是已故归义侯李势之妹,从姑孰来建康祭奠亡兄的。父王可明白?”
陈操之更不想在此久待,便道:“我观郡主气色尚佳,至于不思饮食,可食山药、扁豆,经常郊游散心,定能身材安康。”就要告别。
司马昱明显不知李静姝会在这里,问司马道福:“道福,这位娘子是谁?”
王劭有些不悦,说道:“葛稚川《疬气论》我已命人誊写百余份,分发至各郡少府,医药多备,无劳子重挂怀。”
司马昱问了会稽土断之事,固然对陈操之表扬有加,但对桓温借彭城王司马玄立威耿耿于怀,彭城王不过藏匿五十荫户罢了,现虽已归彭城国,但皇家面子大受影响。
谢玄向桓温要求道:“我欲明日舟下广陵,前去记念,请桓公恩准。”
谢玄于船头置酒,举杯酹江月,唱《薤露歌》,悲音激催,数十船工倾耳听之,无不恻然有感。
陈尚已由典书丞升为琅琊王舍人,典书丞与王国舍人固然同为九品,但职位不一样,舍人是闲职, 一贯是高门士族后辈培养资格的过渡官职,不消两年便可升迁。
江心月色,冷冷僻清,远山静穆,挽歌悲摧,谛听,水流声弘大而深沉,仿佛是从地底涌出,仿佛是唯美挽歌的背景音乐。
司马道福总算明白过来了,从速以手支颐,作娇呻道:“哎呀,头好晕。”两个侍女从速扶着她坐回绣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