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和钱福对望一眼,将她扶到铜镜前坐下。
月娘垂垂哽咽。
女孩没有当即答复,而是将深凝的目光收回,垂下视线,稠密卷翘的长睫掩去了眸中万千情感。
“传闻这郡主守寡才半年,还带了个拖油瓶过来。”
“月娘啊,蜜斯喝的是销魂散,便是老爷活着,也将将能吊住一口气。”
哐嚓一声,铜盘被踢翻,月娘猛的扑到床边,目光死死的盯着床上的女孩。
她瞪大了眼睛,细心打量。蜜斯如畴前普通,仿佛又有些分歧,本来痴傻的目光,如月光般清澈。
钱福眸然一暗,厉声道:“扶蜜斯上床,我要行针,快!”
“为甚么?”
指甲深深掐进手掌心,钻心的疼痛,她心中的声音笃定,却带着无尽的哀痛,咬牙发誓――
月娘滴泪道:“二奶奶说‘销魂散,断的是魂,断不了的,是恨。她会变作厉鬼,咒顾氏满门。”
这本不属于她的面孔,而是她的表妹顾青莞的面孔,为甚么会如许?
一双吵嘴清楚的眼睛,缓缓展开。
仍然是容如霜雪,语气如冰。
十四年青梅,一箭穿心,恩断义绝;
女孩涩涩一笑:“世医钱家,祖父擅诊脉,母亲擅用药,而你,最擅用针。能将销魂散逼出体内的,当世之人,舍你其谁?”
月娘慌镇静张爬起来。蜜斯胎中受损,生下来就痴痴傻傻,连话都讲倒霉索,又怎会……
月娘一手汤勺,一手湿帕,汤药刚入口,湿帕便擦上去。
“我是钱子奇!”
钱福恨恨道:“只怪我来迟一步,若不然……”
男人的弓还在手里。
月娘心疼非常,拍着蜜斯的后背,如畴前一样悄悄哄慰。
她微微失神了半晌,摆布打量这副面孔。
东院锣喜喧天,红灯高挂,好不热烈。
钱家数百口,葬身火海,其状甚惨;
西北角一处僻静的院落,冷僻非常,房门上的白绫将将揭下,两个刚留头的丫环无聊的磕着瓜子,小声扳谈。
钱福神采煞白,青筋暴出,眼睛似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月娘眼眶一热,哽咽道:“顾家的人怕受连累,就命人……命人端来了一碗销魂散。”
“蜜斯又做恶梦了,瞧这一头的汗。”
“月娘,我醒了。”女孩端倪流转之际,红唇轻启。
“蜜斯,这些日子多亏了钱福。他奉钱老爷的命,从京里逃出来,摔断了一条腿,给二奶奶报信,可到底是迟了一步……蜜斯啊……你要早点来醒来,再不醒,奴婢可就活不下去了。”
“吉时已到,新人拜六合――”
“月娘,给我倒杯温茶。”
“作死的小蹄子,嘴上不把门,被人闻声了,谨慎你的贱命。”
床上的人始终无声无息。
“姨母她甘心赴死?”青莞肉痛如裂。
而她,死在未婚夫的箭下。
半盏茶后,有玄色的血顺着十指尖流出,钱福脸露忧色,一屁股跌坐在地,哑声道:“月娘,蜜斯有救了。”
“蜜斯,别想太多,天无绝人之路,奴婢和钱福搏命也护着蜜斯。”
“扶我起来!”
目光流转之处,少女那如墨似漆的眼瞳中,有着与春秋毫不相称的通俗和沉寂。
一杯温茶喝下肚,青莞顺出一口气,有力的伏倒在月娘的怀里。
“啊!”
女孩看着火焰中红纱烟灭,看房梁倾圮,失措的慌乱和火烧的灼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