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福一瘸一拐冲出去,一惊之下,摔掉了手中的草药。
她抬头而倒。一声吼,吼不出腔中悲怒,却吼尽此生痛恨。
“吉时已到,新人拜六合――”
“我是钱子奇!”
“月娘,给我倒杯温茶。”
女孩睫毛微颤,目光落在数丈以外的钱福身上,清一清喉咙道:“钱福,是你救的我?”
月娘眼眶一热,哽咽道:“顾家的人怕受连累,就命人……命人端来了一碗销魂散。”
月娘心疼非常,拍着蜜斯的后背,如畴前一样悄悄哄慰。
仍然是容如霜雪,语气如冰。
三个字还未从唇边吐出,一道利箭已穿透她的胸口。
统统的往生恩仇,这一世,由她再次来过!
他久在钱府,又常行走江湖,见多识广,于贩子坊间听闻过诸多怪诞之事。
东院锣喜喧天,红灯高挂,好不热烈。
如她所愿。
月娘和钱福对望一眼,将她扶到铜镜前坐下。
男人始终未动,深不见底的目光中,仿佛她的存亡与他毫无干系。
“蜜斯不成乱动,断肠散的毒入四经八脉……”
熊熊大火整整烧了一夜,红透了半个都城。钱家一百零八口,包含她的父母兄弟都丧身火海,无一人生还。
月娘慌镇静张爬起来。蜜斯胎中受损,生下来就痴痴傻傻,连话都讲倒霉索,又怎会……
女孩没有当即答复,而是将深凝的目光收回,垂下视线,稠密卷翘的长睫掩去了眸中万千情感。
一片死寂!
“扶我起来。”钱子奇挣扎,胸口痛苦难当,似有烈火灼烧。
十四年青梅,一箭穿心,恩断义绝;
钱福神采煞白,青筋暴出,眼睛似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蜜斯又做恶梦了,瞧这一头的汗。”
“二奶奶说‘留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顾家,还不如跟着一道去。”
床上,神采煞白的人儿一动不动,已是死人无疑。
床上的女孩渐渐撑着坐起来,鹅蛋脸,皮肤乌黑,一蓬厚墩齐眉留海,瓷娃娃也似的敬爱。
月娘尤自不知,转过身绞了热毛巾想要给蜜斯擦身。
一双吵嘴清楚的眼睛,缓缓展开。
这一瞬,人间万般铅华,再难掩她脸上那份落寂。
月娘滴泪道:“二奶奶说‘销魂散,断的是魂,断不了的,是恨。她会变作厉鬼,咒顾氏满门。”
她轻叹。
前一刻,他说:子奇,我要陪你看遍这万里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