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兮仿佛发觉到她的视野,放动手中之物转头朝着她一笑,清秀的面庞上暴露标致的酒涡。
济恩终究展开眼,平声道,他话语中并非疑问,而是在陈述究竟。
薛柔几步到了房中桌前,普济寺欢迎之人本就贵胄居多,配房以内装备笔墨纸砚,芹兮替薛柔磨好墨后,薛柔便提笔快速写下一些东西。
“主持稍等,薛柔这就将药方写好交予主持。”
“夫人高看薛柔了,只是前些年府中长辈身子不好,常常寻医问药,薛柔因常伺奉身前,耳濡目染下才略懂外相罢了,两位夫人与楚楚并不是病症,只是之前在雪地里吹了北风,本日又受了惊吓,喝些暖和驱寒、安神宁心的药汤对身材有好处。”
“何为苦海?”薛柔嘲笑,“殷氏高低一百四十九口沉湎天国,是为苦海,长宁坡累累白骨无处索冤,是为苦海,为恶者高坐庙堂,享不世繁华,毁贤臣良将之誉才是苦海!主持,你奉告我,若我不入苦海,那冤魂日日哭泣何其能安,若我不入此中,长宁坡上累累白骨又该向何人索命?!”
沐恩侯夫人见薛柔如此挂记她们身材,不由心中好感更甚。
济恩无言。
待到过了亥时,全部普济寺万籁俱静,倚在窗边的薛柔俄然站起来。
归去以后,芹兮忙着清算屋内,芹言倒是凑到了薛柔身边。
沐恩侯夫人站的稍远,只感觉薛柔写字之时行动极其都雅,带着不似平常的飒爽,也不像平常女子那般小翼,她正想近前旁观纸上笔迹之时,薛柔就已经快速地收笔拿起了纸张,直接递给了不远处的济恩主持。
薛柔赶紧替林夫人顺顺气,扭头看向济恩,“主持,两位夫人方才怕是也着了寒气,不知可否寻主持要一副药?”
“多谢济恩主持。”
“那女人,我们是否要分开此处?”芹言问道。
这本该带着平和佛性的木鱼声,倒是敲出了她心底最深的执念和恨意。
“这房中闷得慌,你们陪我出去逛逛吧。”
比及济恩分开以后,沐恩侯夫人神采溢彩地问道:“本来薛女人还懂岐黄之术?”
林夫人满面感激,虽说芹言也说过林楚楚无事,可此时济恩大师再说出一样的说词,她才真正的松了口气,朝着薛柔主仆投去感激之色,但是心神松动下,之前受了寒气又有惊吓,此时也忍不住咳嗽起来。
好久以后他才叹道:“恩仇自知,是老衲妄言了。施主本日来此何意?”
济恩拿着方剂看了半晌后,便不动声色地将药方折起来放入了袖中。
普济寺身处西山半腰,全部周遭百里只要此处有屋舍,夜色里四周山林黑漆漆的一片,寺中的大殿倒是点着香火油灯,模糊灼灼泛着一阵昏黄,让人有些心神晃漾。
薛柔悄悄地走到佛前,拿着油盏替油灯中添油,行动平和,浑身却带着肃冷,嘴里幽幽道:“亲朋枉去,为何不恨,世人皆言佛性慈悲,以救世之心普济天下,恩泽百姓,可佛为何不佑真善,不惩暴徒,让善人沉冤,恶人清闲?”
每当手中木槌与木鱼相接之时,便收回沉脆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在这空旷的大殿里格外摄人,那木鱼的声音也仿佛能直入民气中。
济恩沉默不言,好久后才双掌合十,“阿弥陀佛,善恶轮转,不是不报。薛施主,世人皆求能渡苦海,施主又何需求再次踏入此中,为仇恨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