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死了,被装模作样地抬回了承恩侯府。长秋宫惨遭血洗,很快就换上了天子的人马。
“琰儿,他还小。”上好妆后,杨皇后袅袅站起,当了多年太子妃,她仿佛都健忘女儿家婀娜多姿的风采了,此时放下呆板端庄的架子,又规复了几分年青时的娇俏,“还请石氏多看顾。”
“那你替我抄一卷经吧。”谢茂带着衣飞石一起到书房。
“这世上只见过追封嫡母做太后的,几曾见过请太妃住长信宫?琰儿已十二岁,天子即位近一年,为何不立太子?――你就没想过,文帝宠嬖十一王有求必应,朝阳宫那贱报酬何不扶亲子,反倒扶立你丈夫?杨至纯,你耳朵聋了,眼睛瞎了,心被狗啃了!”
在衣飞石心目中,放火这事儿就应当是陈朝探子的手笔。毕竟,朝里哪方面的权势,都没有烧死季阁老的需求。这事儿骇人听闻又笨拙得好笑,真想把屎盆子扣在谢茂头上,完整能够等谢茂解了圈禁以后再干。
谢茂路过他居住的憩室时,顺手丢了一块信王府的腰牌给他:“想出去就出去。赶上街坊上查犯夜的,不要报衣家的名头,就说是我的人。”
谢茂接过他抄好的经文,重新到尾默念一遍,扑灭后焚入笔洗中,看着一点点烧成灰烬。
她不晓得的是,就在她饮下毒酒的前一个时候,皇五子谢琰就因涉嫌教唆承恩侯府放火燃烧季阁老府一案,被大理寺缉捕下狱了。
――她被与她相扶共济二十年,一起从东宫斗争到未央殿的丈夫,囚禁了。
石氏即石贵妃。无宠无子,因是皇后亲信,以是得了贵妃高位。这位石贵妃娘家已经没人了,杨皇后身后,天子毫不成能扶立石贵妃为皇后。请石氏照顾谢琰,就是让谢琰不再争夺储君之位。
到早晨用饭时,衣飞石按例要和谢茂一起,却见桌上分了两席,摆在他身前的那一席四荤六素两羹一汤,与平常无异。摆在谢茂面前的倒是一席素菜,平常谢茂都要小酌几杯,明天只要一壶米汤充作饮浆。
他缓缓抬手,缩在一旁的两个小寺人立即翻出瓷瓶,调好毒酒,跪送杨皇后身前。
杨皇后看着那瓷色细致的酒杯,再看天子熟谙又陌生的脸庞,眼中有泪无声落下,沾湿修剪得洁净整齐的粉色指甲,肃拜于地,涕零道:“愿妾来生再事陛下。”昂首将毒酒一饮而尽。
从当时候,杨皇后就晓得,统统都完了。
“娘娘,陛下驾到。”
天子看着杨皇后的模样,也想起了她初嫁时的青涩幼年,眼中竟有泪光。
衣飞石当然早就发觉到谢茂情感不对,但他没资格问。现在谢茂都吃起素菜了,他莫非还敢大喇喇地啃羊肉?
杨氏是个聪明沉着的女人,她的娘家不算显赫,可父祖也是三代为官。她从小读史,诗书双绝,嫁予天子以后更是稳稳铛铛地做着皇子妃,太子妃,替天子整肃后院、市恩臣僚。她不但仅是天子的老婆,也是天子最得力的臣属,她应当与天子共享天下。
阿嫂?谢茂上头十个兄长,能被他理所当然称呼一声“阿嫂”的,只要宫中那一名。衣飞石忍住心中狂跳,刹时就遐想到本日皇五子下大理寺狱的事。杨皇后出事了!杨家完了!贰心中掀起滔天巨浪,执笔的手稳定非常,添墨留锋,在书案前端端方正地写出一笔小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