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这犹疑,倒是让宋璟气势一时更甚。他长揖以后再次踏上前一步,慎重其事地说道:“臣畴前便曾经因姜皎权宠太过,谏劝过陛下,请略加抑损,以免过分,陛下从谏如流,因此一时姜氏繁华安适。而现在姜皎之案朝野沸沸扬扬,不在措置,而在中书门下领旨断罪不辨公私,陷陛下于道理两难!
杜士仪听到宋璟三言两语,已经把整件事情都归在了中书门下,实则是真正主导此事的张嘉贞身上,而对方气得面红脖子粗,却还只能临时忍着,贰心中顿时钦服更甚。他瞥了一眼还是沉吟不语,眼神却有些分歧窜改的源乾曜,天然更加专注地筹算听宋璟接下来讲些甚么。
公然不愧是开元名相,真不好抵挡!
张嘉贞晓得崔泰之也不对劲侄儿崔俭玄不务正业,因此方才授意崔泰之让河南府叫停这一项赛事,可谁曾想宋璟吃饱了撑着,竟是连这一条都奏到了御前。
“陛下,尚书省那边,恰是臣知会的。臣也是未雨绸缪,因长安那边迩来有人奏称,道是陛下不在长安期间,军中小卒当然常有各式动乱,且官方闲汉游侠儿亦常常在街头肇事,而现在东都这马球赛人多眼杂,异日御前决胜之际,万一混入一二宵小,恐有不测之祸……”
见天子并不答复,宋璟却又沉声说道:“姜皎之罪,中书门下虽已经细究科罪,陛下业已圣裁,然按律严惩也好,按情广大也罢,既然由门下省过,杜士仪身为左拾遗,上封劝谏本属该当。中书令所言妄议国事四个字,有违当年置摆布拾遗补阙的本意!
如有罪,以姜皎之微功,或死或流,官民皆能见陛下公心,贵爵犯法,与百姓同罪;何一科罪笞辱,而使官民言谈之间,常涉陛下与姜皎私谊?陛下一国之君,大唐天子,国器之重,姜皎既位居秘书监,既非闲人,何来私谊?此其一也。”
当杜士仪跟着宋璟一起一声不吭地出了洛阳宫,等过了天津三桥,侍从们牵马过来,他见宋璟就连牵马的小奚奴竟也如同闷嘴葫芦似的,一向都没机遇说话的他终究讷讷说道:“宋开府本日殿上风采,实在让民气服。”
马球赛被蓦地勒令停办的事,就这么被宋璟一下子揭了出来,杜士仪即便现在才知情,已经完整佩服得五体投地。而这等小事,李隆基明显并不知情,皱了皱眉后便不悦地问道:“这是如何一回事?姜四郎窦十郎崔十一郎三个把马球赛办得好好的,朕还传闻此中多有技艺杰出之士,缘何俄然就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