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固然安静,但那诘问的语气,却与两年前圣上质疑月娘之死时如出一辙。武敏之只觉内心一刺,忙垂眸道:“是敏之照顾不周。”
窦内侍应了一声,面上却暴露了难色。他不敢违逆皇后,却又没法向贤人交差,只得偷偷用眼神茂发国夫人与武敏之乞助。
见皇后不语,她出了会儿神,又道:“顺娘病了几日,敏之便不分日夜,服侍了几日。今儿是我看他累了,再强撑下去,只怕顺娘没事儿,他倒先倒下了,故而赶着他回房安息去了。谁晓得这孩子,不过闭了会儿眼,又出门了,说是要再去寻几个名医来瞧瞧。”
皇后瞬时平静下来:“传。”
这忧色被武敏之看在眼里,内心不觉又是一刺。
所幸窦内侍带来的是大好动静:行军道总管李懋公八百里加急送来了好动静,大唐军队安定了高句丽,已在班师途中,贤人镇静难耐,要皇后马上回宫,共商献俘大计。
武敏之低声道:“谢皇后体贴。”稍一踌躇,他又道,“时候已经不早,还请祖母与皇后保重身材。皇后若不嫌弃舍间粗陋,莫不如随祖母一道,去她院中先行安息的好。”
武敏之不语。
武敏之虽描述蕉萃,连唇色都有些泛白,却礼节殷勤,前后见过了皇后与荣国夫人。
这话一出,皇后与荣国夫人忍不住对视一眼,眼里都浮上了两分忧色。
皇后一笑,正要回话,屋外俄然传来了脚步声。俩人一起抬眸望向门口,快步走出去的,可不恰是武敏之?
武敏之应了声:“是。”
贰内心一片茫乱,得空细想,躬身礼道:“敏之......但凭皇后叮咛。”他虽面无神采,声音却不自发地比常日和顺了些。
皇后踌躇半日,细细地叮咛了武敏之一番,又回阁房陪了韩国夫人少顷,终究启驾回宫了。
皇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罢了,生老病死,原是必定,非人力可违,你也不要过分自责。”
荣国夫人顺势劝皇后:“可贵敏之一片孝心,媚娘你看?”
见皇后久久不语,她内心打鼓,面上却若无其事,又叹了一声:“倒难为这孩子了。”
皇后道:“正巧,太医已为姊姊诊过脉了,现在他正在小厨房,亲身守着婢女煎药。你约莫还没见着他,恰是与你私交甚笃的乔太医。不然,我也不能未与你筹议,便私行带了他同来。我的主张,敏之若无贰言,不如让他留在府中为姊姊诊治,待姊姊大好了,再回宫不迟。不知你意下如何?”
武敏之黯然点头。
皇后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他身上扫了个遍,才开口问道:“敏之,这是如何了,姊姊离宫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这才不敷一月,为何竟病成了这般模样?”
闻此喜信,荣国夫人与武敏之精力也不觉一振。两人齐声劝皇后,当以国事为重,切莫让贤人久等。
皇后沉吟很久,终究道:“也好。”她举步欲走,又停了下来,“可真是累胡涂了,几乎忘了,敏之,方才娘说,你去市坊寻名医了,不知可有动静?”
皇后正要移步,门外俄然传来了宫婢的声音:“启禀皇后,窦内侍求见,现在正在外厅候着呢。”
皇后看了武敏之半日,叹了一声:“敏之,我知你孝敬。但你日夜守在这里,也是于事无补。这里有大夫及婢女照顾,你还是去歇着吧。你累成这般模样,倘若姊姊醒来瞥见,岂不心疼?只怕更添了病势,反倒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