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骆谷,我传闻朝廷年后筹算召安帅进京,不知可有此事?”
放弃将来之事,现在在亲仁坊居住的人,又确确都是凤雏麟子、高官尊爵。谢云甫一踏入坊门,远远便瞥见高阁林立的昌乐公主府与万春公主府。
“孙校尉不必担忧,不过是各镇边帅例行年龄罢了。此次大帅入京,我看……”
房内声音稍稍抬高了些,模糊细细传来“河东……契丹……公主……”的恍惚话声。
谢云从怀中取出一份泥金名刺,点头笑道:“鄙人陈郡谢云,蒙杨驸马具帖相邀,特来贵阁谒见。”
谢云见他前倨后恭,倒也不觉得意,浅笑着跟在他前面,渐渐走进阁内。
房内的曲子淡淡袅袅,哀而不伤。也不晓得过了多久,谢云终究完整沉浸在乐曲带来的意境当中。他手指悄悄叩击身前的食案,眼睛微微眯起,俄然长长感喟道:“何如——”
坊中十字横街之南,便是安禄山将来的东平郡王府。在安史之乱后,这座极尽奢豪的宅邸又成为尚父、汾阳郡王郭子仪的宅邸。此地一向到唐末仍为“郭家地”,以是当时长安城中有“亲仁里郭家”的称呼。至于四周,则是“唐宋八大师之一”的柳宗元的室第。再中间,又是残唐晋王李克用之弟李克让的寓所。
主子微一摆手,恭敬地低头道:“郎君且在此稍候,驸马斯须便至。”
坊之西南隅,乃是先帝唐睿宗李旦居藩旧邸。东门之北,曾是滕王李元婴的王府。中间是驸马郑万钧宅,他出身荥阳郑氏,娶了唐睿宗的女儿代国公主李华,其子郑潜曜又娶了李隆基女儿临晋公主,可算一门权贵。
谢云惊诧回望,见是一名面貌绝美的白衣公子手持浮尘而来,倒是那日曲江池见过的公子万晨。
话音方落,他俄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程伯献乃是程处弼之子,袭爵广平郡公,官拜三品左金吾大将军。他本人固然名不见经传,但提及他爷爷的名字来,倒是如雷贯耳,他爷爷就是大名鼎鼎的混世魔王程咬金。
“刘骆谷……安帅……”谢云本来站在雕栏前闭目养神,此时听到房内有些肆无顾忌的群情声,不由得身子一震,猎奇地往房门移近了几步。
昌乐公主与万春公主都是当明天子李隆基的女儿。
“嘘!孙校尉噤声!谨慎隔墙有耳……”房内又有一人抬高了声音呵叱。
而别的一名万春公主,则尚是云英待嫁之身。传说她兼有胡汉血缘,且精通番、汉五国之语,故而深得李隆基的爱好。此女一反李唐公主骄奢淫逸或迷恋权力的形象,非常洁身自好,因此高门望族后辈皆是趋之若鹜。
甫一踏入房门,一股淡淡的熏香就从帘后扑鼻而入,谢云顿感神清气爽。待跟着主子走到帷幕后时,只听得乐声乍起,房里顿时传来一阵袅袅之音。
想到这里,他的表情也不免忐忑烦躁起来。
正因如此,以杨錡炙手可热的身份职位,又为何会平白无端找上本身?
谢云悄悄颌首,报之以淡淡的笑意。那主子再一躬身,便施施然退了出去。
“谢兄——”
“刘骆谷……”这名字在谢云脑筋里影影绰绰闪过一阵,仿佛曾有耳闻。
谢云又稍稍靠近了一点,只是内里说话的声响却越来越小,到最后竟是微不成闻,只剩下朱弦玉磬的乐器之声。明显,房内已经停止了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