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小楼挑开窗户,下巴颏儿往肘窝一枕,恹恹的叹了口气。
四目相对,阎小楼竟似被摄住了心魄,脸部肌肉生硬如铁,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
这要在之前,他一准蜷起家子,能躲多远躲多远。现在,固然两腿发软,却踉跄着跑出门去,连鞋都没穿,直接就往雨里扎。
阎小楼腰背一紧,搭在窗口的左手微微一勾,一张引雷符已悄悄夹在指尖。
一贯好脾气的徐清风鼻子一酸,张嘴就想骂人。
算上他,尸王谷第十二代弟子统共有一十八人。除了一去不返的大师兄沈南城、二师兄薛枫,就只要白日官如愿修到了问道境。
一声惊雷起,震得人肝胆俱裂。
单手撑着门框,深深埋着头的男人抬了抬眼,在极其粗重的呼吸声中,艰巨的叫了声:“师父。”
二十步、十五步、十步……
阎小楼如临大敌,对方却只是在地上蹲了一会儿,又渐渐站起家来,一点一点的往前挪。
刹时就被浇成落汤鸡的阎小楼站在屋前的空位上,孔殷的四下张望。
舌尖被咬破,痛感极其锋利,太阳穴突突直跳。
白日官自不必说,贾落第也一贯关照他。四师兄屠蛮固然脾气暴烈,沾火就着,却向来没跟他瞪过眼睛。就连总喊他“大牲口”的季嵩年,常常背着师父寻食返来,也不忘给他带上口吃的。乃至是整日如游魂普通,传闻很不好相处的林三三,也未曾难堪熬他半点。
雨势太大,视野恍惚得短长,哪怕把眼睛眯成条缝,也只看得见一条影影绰绰的人形。
徐清风皱着眉头,仓促拉开房门。在昂首的一顷刻,忽的就怔住了,嘴唇一颤抖,震惊道:“南城?”
尸王谷传世千年,立有三律五戒。五戒之首,便是不得盗取、炼化修士遗骸。
惨白而又刺目标光芒下,映出一张分外冷峻的面孔,几缕碎发贴在他脸上,雨水肆意流淌,一如从天国爬出来的鬼怪。
半晌后,徐清风神采阴沉,翻手取出一枚拇指大小的暗金色丹药,冷硬道:“吃了。”
二十年了,他一走就是二十年,二十年间消息全无。要不是魂牌还在,他几近不晓得平生最对劲的弟子到底是死是活。
“弟子……”沈南城悄悄换了口气,又从椅子上滑了下去,“弟子违背门规,掘了天一门祖坟,被人追杀至此。”
内里风雨交集,这个时候来找他,怕是出了甚么事。
阎小楼头皮一炸,两排牙齿高低一磕,一股近似铁锈的味道快速散开。
一把搀住摇摇欲坠的沈南城,徐清风冷着脸,把人带进屋里,往椅子上一送,随即斜着眼睛,轻哼了一声:“你可真出息。”
一声轻唤,竟让徐清风晃了下神儿。
他浑身紧绷,全神灌输的盯着那团人影,凡是对方有所异动,一口舌尖血必然直接往符纸上喷。
徐清风呼吸一窒,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大弟子,只感觉有人拿刀在剜他的心。伸出去的手顿了一下,他到底还是将人托了起来,眉峰舒展的同时,语气不见涓滴和缓:“如何弄的?”
……
冰冷的雨珠溅在脸上,阎小楼望着远处朦昏黄胧的山影,脑筋复苏,一颗心却越来越不循分。
七月初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