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第1页/共6页]

去的固然去了，来的固然来着，去来的中间，又如何的仓促呢？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小屋里射进两三方斜斜的太阳。太阳他有脚啊，悄悄悄悄地挪移了；我也茫茫然跟着扭转。因而——洗手的时候，日子从水盆里畴昔；用饭的时候，日子从饭碗里畴昔；冷静时，便从凝然的双面前畴昔。我发觉他去的仓促了，伸脱手遮挽时，他又从遮挽着的手边畴昔，入夜时，我躺在床上，他便伶聪明俐地从我身边垮过，从我脚边飞去了。等我展开眼和太阳再见，这算又溜走了一日。我掩着面感喟。但是新来的日子的影儿又开端在感喟里闪过了。

你聪明的，奉告我，我们的日子为甚么一去不复返呢？

《春》

近几年来，父亲和我都是东奔西走，家中风景是一日不如一日。他少年出外餬口，独力支撑，做了很多大事。那知老境却如此颓唐！他触目伤怀，天然情不能自已。情郁于中，天然要发之于外；家庭零碎便常常触他之怒。他待我垂垂分歧昔日。但比来两年的不见，他终究忘怀我的不好，只是惦记取我，惦记取我的儿子。我北来后，他写了一信给我，信中说道，“我身材安然，惟膀子疼痛短长，举箸提笔，诸多不便，约莫大去之期不远矣。”我读到此处，在晶莹的泪光中，又瞥见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马褂的背影。唉！我不知何时再能与他相见！

俄然想起采莲的事情来了。采莲是江南的旧俗，仿佛很早就有，而六朝时为盛；从诗歌里能够约略晓得。采莲的是少年的女子，她们是荡着划子，唱着艳歌去的。采莲人不消说很多，另有看采莲的人。那是一个热烈的季候，也是一个风骚的季候。梁元帝《采莲赋》里说得好：

两年前差未几也是这些日子吧，我邀了几个熟朋友，在雪香斋给握青送行。雪香斋以绍酒闻名。这几小我多数是浙江人，握青也是的，而又有一两个是酒徒，以是便拣了这处所。说到酒，莲斑白太腻，白干太烈一是北方的才子，一是关西的大汉，都不宜于浅斟低酌。只要黄酒，如温旧书，如对故交，真是醰醰有味。只可惜雪香斋的酒还上了色如果”竹叶青”，那就更妙了。握青是到美国留学去，要住上三年这么远的路，这么多的日子，大师确有些惜别，以是那晚酒都喝得很多。出门分离，握青又要我去中天看电影。我坐下直觉头晕。握青说电影如何如何，我只糊胡涂涂听着几次想张眼看，却甚么也看不出。终究支撑不住，出其不料，哇地吐出来了。观众都吃一惊，四周的人全堵上了鼻子这真有些惶恐。握青扶我回到旅店，他也吐了。但我们内心都感觉这一晚很痛快。我想握青该还记得那种狼狈的风景吧

可见当时嬉游的风景了。这真是风趣的事，可惜我们现在早已无福消受了。

路上只我一小我，背动手踱着。这一片六合仿佛是我的；我也像超出了平常的本身，到了另一天下里。我爱热烈，也爱沉着；爱群居，也爱独处。像今早晨，一小我在这苍茫的月下，甚么都能够想，甚么都能够不想，便觉是个自在的人。白日里必然要做的事，必然要说的话，现在都可不睬。这是独处的妙处，我且受用这无边的荷香月色好了。

1928年5月25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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