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廉,得犒赏辄分其麾下,饮食与士共之。终广之身,为二千石四十馀年,家无馀财,终不言产业事。广为人长,猿臂,其善射亦本性也,虽其子孙别人学者,莫能及广。广讷口少言,与人居则画地为军陈,射阔狭以饮。专以射为戏,竟死。广之将兵,乏绝之处,见水,士卒不尽饮,广不近水,士卒不尽食,广不尝食。宽缓不苛,士以此爱乐为用。其射,见敌急,非在数十步以内,度不中不发,发即应弦而倒。用此,其将兵数困辱,其射猛兽亦为所伤云。
初,广之从弟李蔡与广俱事孝文帝。景帝时,蔡积功绩至二千石。孝武帝时,至代相。以元朔五年为轻车将车,从大将军击右贤王,有功中率,封为乐安侯。元狩二年中,代公孙弘为丞相。蔡为人鄙人中,名声出广下甚远,然广不得爵邑,官不过九卿,而蔡为列侯,位至三公。诸广之军吏及士卒或取封侯。广尝与望气王朔燕语,曰:“自汉击匈奴而广何尝不在此中,而诸部校尉以下,才气不及中人,然以击胡军功取侯者数十人,而广不为先人,然无尺寸之功以得封邑者,何也?岂吾相不当侯邪?且固命也?”朔曰:“将军自念,岂尝有所恨乎?”广曰:“吾尝为陇西守,羌尝反,吾诱而降,降者八百馀人,吾诈而同日杀之。至今大恨独此耳。”朔曰:“祸莫大於杀已降,此乃将军以是不得侯者也。”
广子三人,曰当户、椒、敢,为郎。天子与韩嫣戏,嫣少不逊,当户击嫣,嫣走。於是天子觉得勇。当户早死,拜椒为代郡太守,皆先广死。当户有遗腹子名陵。广死军时,敢从骠骑将军。广死来岁,李蔡以丞相坐侵孝景园壖地,当下吏治,蔡亦他杀,不对狱,国除。李敢以校尉从骠骑将军击胡左贤王,力战,夺左贤王鼓旗,斩首多,赐爵关内侯,食邑二百户,代广为郎中令。顷之,怨大将军青之恨其父,乃击伤大将军,大将军匿讳之。居无何,敢从上雍,至甘泉宫猎。骠骑将军去病与青有亲,射杀敢。去病时方贵幸,上讳云鹿触杀之。居岁馀,去病死。而敢有女为太子中人,爱幸,敢男禹有宠於太子,然好利,李氏陵迟陵夷矣。
匈奴大入上郡,天子使中朱紫从广勒习兵击匈奴。中朱紫将骑数十纵,见匈奴三人,与战。三人还射,伤中朱紫,杀其骑且尽。中朱紫走广。广曰:“是必射雕者也。”广乃遂从百骑往驰三人。三人亡马步行,行数十里。广令其骑张摆布翼,而广身自射彼三人者,杀其二人,生得一人,果匈奴射雕者也。已缚之上马,望匈奴稀有千骑,见广,觉得诱骑,皆惊,上山陈。广之百骑皆大恐,欲驰还走。广曰:“吾去雄师数十里,今如此以百骑走,匈奴追射我立尽。今我留,匈奴必以我为雄师之诱,必不敢击我。”广令诸骑曰:“前!”前未到匈奴陈二里所,止,令曰:“皆上马解鞍!”其骑曰:“虏多且近,即有急,柰何?”广曰:“彼虏以我为走,今皆解鞍以示不走,用坚其意。”於是胡骑遂不敢击。有白马将出护其兵,李广上马与十馀骑奔射杀胡白马将,而复还至其骑中,解鞍,令士皆纵马卧。是时会暮,胡兵终怪之,不敢击。半夜时,胡兵亦觉得汉有伏军於旁欲夜取之,胡皆引兵而去。黎明,李广乃归其雄师。雄师不知广所之,故弗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