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青既益尊,姊为皇后,然黯与亢礼。人或说黯曰:“自天子欲群臣下大将军,大将军尊敬益贵,君不成以不拜。”黯曰:“夫以大将军有揖客,反不重邪?”大将军闻,愈贤黯,数叨教国度朝廷所疑,遇黯过於平生。
居数年,会更五铢钱,民多盗铸钱,楚地尤甚。上觉得淮阳,楚地之郊,乃召拜黯为淮阳太守。黯伏谢不受印,诏数彊予,然后奉诏。诏召见黯,黯为上泣曰:“臣自发得填沟壑,不复见陛下,不料陛下复收用之。臣常有狗马病,力不能任郡事,臣愿为中郎,出入禁闼,补过拾遗,臣之愿也。”上曰:“君薄淮阳邪?吾今召君矣。顾淮阳吏民不相得,吾徒得君之重,卧而治之。”黯既告别,过大行李息,曰:“黯弃居郡,不得与朝廷议也。然御史大夫张汤智足以拒谏,诈足以饰非,务巧佞之语,辩数之辞,非肯正为天下言,专阿主张。主张所不欲,因此毁之;主张所欲,因此誉之。好兴事,舞文法,内怀诈以御主心,外挟贼吏觉得威重。公列九卿,不早言之,公与之俱受其僇矣。”息畏汤,终不敢言。黯居郡仍旧治,淮阳政清。后张汤果败,上闻黯与息言,抵息罪。令黯以诸侯相秩居淮阳。七岁而卒。
郑庄使视决河,自请治行五日。上曰:“吾闻‘郑庄行,千里不赍粮’,请治行者何也?”然郑庄在朝,常趋和承意,不敢甚引当否。及晚节,汉征匈奴,招四夷,天下费多,财用益匮。庄任人来宾为大农僦人,多逋负。司马安为淮阳太守,发其事,庄以此陷罪,赎为庶人。顷之,守长史。上觉得老,以庄为汝南太守。数岁,以官卒。
郑庄以任侠自喜,脱张羽於戹,声闻梁楚之间。孝景时,为太子舍人。每五日洗沐,常置驿马长安诸郊,存诸故交,请谢来宾,夜以继日,至其明旦,常恐不遍。庄好黄老之言,其慕父老如恐不见。幼年官薄,然其游厚交皆其大父行,天下驰名之士也。武帝立,庄稍迁为鲁中尉、济南太守、江都相,至九卿为右内史。以武安侯、魏当时议,贬秩为詹事,迁为大农令。
黯为人道倨,少礼,面折,不能容人之过。合己者善待之,分歧己者不能忍见,士亦以此不附焉。然好学,游侠,任时令,熟行脩絜,好切谏,数犯主之色彩,常慕傅柏、袁盎之为人也。善灌夫、郑当时及宗正刘弃。亦以数切谏,不得久居位。
始黯列为九卿,而公孙弘、张汤为小吏。及弘、汤稍益贵,与黯同位,黯又非毁弘、汤等。已而弘至丞相,封为侯;汤至御史大夫;故黯时丞相史皆与黯同列,或尊用过之。黯褊心,不能无少望,见上,媒介曰:“陛下用群臣如积薪耳,厥后者居上。”上沉默。有间黯罢,上曰:“人果不成以无学,观黯之言也日趋甚。”
汲黯字长孺,濮阳人也。其先有宠於古之卫君。至黯七世,世为卿大夫。黯以父任,孝景时为太子洗马,以庄见惮。孝景帝崩,太子即位,黯为谒者。东越相攻,上使黯往视之。不至,至吴而还,报曰:“越人相攻,固其俗然,不敷以辱天子之使。”河内失火,延烧千馀家,上使黯往视之。还报曰:“家人失火,屋比延烧,不敷忧也。臣过河南,河南贫人伤水旱万馀家,或父子相食,臣谨以便宜,持节发河南仓粟以振穷户。臣请归节,伏矫制之罪。”上贤而释之,迁为荥阳令。黯耻为令,病归田里。上闻,乃召拜为中大夫。以数切谏,不得久留内,迁为东海太守。黯学黄老之言,治官理民,好平静,择丞史而任之。其治,责大指罢了,不苛小。黯多病,卧闺閤内不出。岁馀,东海大治。称之。上闻,召觉得主爵都尉,列於九卿。治务在有为罢了,弘大抵,不拘文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