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挽着高高的云髻,眯着眼睛,身形丰盈。
“母亲!你如此说我,可另有半丝半毫亲伦之念乎?”
夜无眠自孔眼中瞧得,王盼弟并未跪下,反而英勇昂首质疑道:“母亲,我有何罪,竟须跪下说话?”
两人之间,言辞愈发狠恶,氛围愈发严峻了起来。
王盼弟浑然不惧,转头看向那青衣文士,笑道:“爸爸,我求你好不好,你令娘亲不使我跪,如许一来,纵使哪天贤人增设‘母亦为子纲’,将三纲扩大至四纲,但是夫仍为妻纲,她管着我,你管着她,我却仍然免于一跪。”
青衣文士把折扇一收,道了一句“混闹!”
这暴虐的话一出,王盼弟眼泪一时收了。
王盼弟调侃道:“再者说了,为人父母,却参与买卖别人之子的事情,这所行的,真是‘道’乎?父母先行‘非道’,我为何不能后言‘不法’?”
本应是萧洒俶傥,可夏季扇扇,这装逼造作之气,未免太重,看上去大为违和。
只听得王盼弟拍案而起道:“王家合共有四姐妹,为甚么每次都是我去听训!莫非我不是她亲生的吗?”
王盼弟一脸惨淡,对父母绝望至极,却全无怕意,直视双亲道:“你就算不打死我,你所犯下的罪,也已经难赎了。你先是从贼人处买来男婴,视为己出,爱他赛过我们四姐妹。又自甘出错,跟发卖人丁的贼男女暗通款曲,为他们供应据点!乃至前些日,你还与这伙贼男女一道,押送幼儿去武功山……光是凭你这些罪过,《大明律》便要将你发配!”
夜无眠紧紧跟从,提足轻点,飞到瓦顶之上。
态度果断,不容置喙。语气冰冷,凉到心尖。
听到这话,本还成心禁止老婆施暴的青衣文士,便没再开口,任由门外冲出去的一个壮硕仆人,甩起大掌,去扇王盼弟的脸。
这座宅子自是不小,比之长沙谭敬承府,都不遑多让。
青衣文士无话可说,王盼弟稚嫩的脸上,却早是两泪涟涟,似春季屋檐上,止不住掉落的连缀雨水。
如此繁华风骚,当真与书斋上所题的“克勤克俭之家”,遥相照应了。
当然,这类喜好无涉男女豪情,只是赏识她的敢言。
妇人嘲笑道:“怎能不如仇敌!若非她是女儿身,导致你王家始终贫乏一个儿子,你又怎会新娶一妇?新娶的倘若能生儿子倒也罢了,我也愿视为己出,将来担当王家家业,自也会奉为我母亲。
王招弟听了此言,几欲晕倒,带着哭腔道:“盼弟,《孝经》的谆谆教诲你莫非忘了?‘不法不言,非道不可’,你如此言之,大为不当,有违戒训。”
经王招弟一番安慰,王盼弟终究还是各式不甘心肠,随丫环去了。
“既如此,母使子跪,子为何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