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算过脚程。如不住店,持续行去,到长沙城时恐是半夜。当时进城须翻墙且不说,洛湘竹定也早已睡下。
李冬正布局那《湘夫人》的剑气,本就可贵余裕;夜无眠一时胜利逃脱,又抓住机遇绝地反击,她“啊呀”一声,忙中求生,划出一剑“气蒸云梦泽”,勉强把身边剑气都集拢,掀出一道无形的气斩,热浪滚滚,气劲翻滚。
她将乌黑的衣角,割下一片,遮在脸前,挡住了容颜。
他是男人。
含笑醉东风,东风入我梦。醒来有人问:是冷?是暖?却道:冷暖都是春。
夜无眠从怀里摸了一块碎银子出来。
两人相视难挪眼,都是面庞发烫,各怀苦衷,各有难堪处。
她忍俊不由,不苟谈笑的她,竟有些想笑。但更多的是害臊。
他是本日在白水酒坊中,把剑摆在油腻的木桌上,单独喝酒吃肉的“女人”。
本日战李冬,又去之二三,只剩下本来一半的长度。
李冬看向披头披发的夜无眠。
日暮时分,夜无眠过了黑麋峰,到得峰下数里以外的一座小镇,北山镇。
他被当场拆穿,羞惭无地,恨不能找个地缝钻出来,躲进地底成一统。
。。。
他是当日在长沙城郊野,一剑架在她颈间,淡定地说着“你输了”的男人。
“我买几块炭。”
未到中年,已有秃顶之忧。
“呲…”
这粗手粗脚的包扎,是他目前所能做的独一事情。
虽说内心满是挂念着她,但将人半夜唤醒来见,未免过于自我。
把脸上的鲜血轻拭洁净,李冬的翠绿玉指,紧紧抓起布匹,愣神了一阵,才悄悄折叠好,放入了怀中。
剑影落如夏季暴雨,纷繁来掠李冬。
再不断留,风卷残云捡起地上散落的金饰,“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的轻功展开,奔命普通落荒而逃。
卖炭翁哆颤抖嗦接过银子,衡量了一下,忙道:“这么大的银颗子?我这一筐炭全卖给你,银子都另有的剩。你,你等着我,我去买个馒头,给你找开。”
卖炭翁乌黑的脸上,掉下两行浊泪。
西风起,头皮凉,手探青丝,把把落。
公然,见李冬神采突变,嘴角喃喃念着:“竟是你,夜,夜无眠……”
先前的迷惑和莫名的对峙,为了拿回剑而强行编造的“干系”,都在现在,同时纠结于心头,转而上涌,飞成了两靥的霞。
一时踟躇:他是男人,还是“女人”?
两人各施手腕,都顾此不顾彼,顾首难顾尾,一时都有些狼狈。
夜无眠矮身躲过大部分凌厉守势,但头顶的装束,仍不成制止惨遭余殃,被剑气划破。
已分不清是耳朵上长着冻疮,还是冻疮上长着一个耳朵了。
两人都收了争势,持剑立在当场,相视无言。
话未说完,夜无眠又从怀里拿出一个馒头,递到他手里。
夜无眠扛起那一筐炭,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你是……”李冬冰冷的脸庞渐显温和,皓齿紧咬下唇,兰香芬芳的呼吸一滞。
偶然,他也可以是“女人。”
夜无眠表情大畅,手中剑走极锋,分出整整四十道剑影,恰是“横当作岭侧成峰”的奇妙招数,
她乃至忽视了另有剑伤。
比落第二日,天刚放明,夜无眠简朴用过早餐,对镜打扮,一番打扮,仍做女子装束。在怀里揣了几个热馒头,以备路上食用,径走出堆栈来。
在镇上选住了一家小堆栈,于此住一夜,待次日天明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