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褚老三一家就饥饥荒荒的搬到内城以南的外城,撘窝棚度日了,撘的窝棚多了,也就成了窝棚区。
只不过钱太杂,成色不一,点算费事些。
老癞头本是小康农户,家在丰台,满清勋贵跑马圈地,鳌拜与苏克萨哈争地的时候,刚好把他那村圈了。
褚老三冲顺子一摆手,又冷冷瞥了眼老癞头,话都懒很多说。
老癞头又是一作揖,反身冲巴盼望着他的一众乞丐号召道,“走啦爷们,领扫帚扫街去。”
一口锅两张桌,烫面饺,驴打滚,烂驴肉,白水羊头,蜜饯糖人,一个个打小尖的食摊就撑起来了,更有那提着篮举着草捆的货郎,沿街叫卖。
收规费油水丰,可上头管的也严,一点草率就是水火棍服侍,皮开肉绽还是好的,丢了差事才是没地哭去,由不得他不谨慎。
“…冰…糖…葫芦!”
“麻溜的,都给我起开。”
顿了顿,侧头叮咛主子,“顺子,把钱还他,让他本身捡出来。”
“阿弥陀佛!”
褚老三打小就是在窝棚区土生土长,不会农活,城中又无农地,为了一口饭吃,只能仰仗熟谙空中,饥一顿饱一顿的拼缝混饭吃。
甚么是社会职位?就是看你被哪层吃,吃的是哪层。
一旦逼迫百姓反弹短长了,惹了不该惹的狠主了,白役随时可变“临时工”。
“…面人儿,面人儿,现捏面人儿,不像不要钱了喔!”
一个盘着辫子,身穿浅青大褂,腰扎老牛皮带,一脸络腮胡的档主,时不时抱拳对棚外立足的各色人等来个罗圈礼,跟着顺手抓起几个炮仗,用香一点捻子,顺手就朝棚外埠上扔。
“扎西德勒,彭森措巴效!”
“褚爷高义,咱爷们愧受了,这就走,毫不跟您添费事。”
日本,越南,朝鲜等国畅通的货币都是中国铜钱,买东西发俸禄也是论的“文”“串”“吊”“贯”。
静云和尚僧袖一甩,眼神热切,“另奉求孙总管,尽快将鄙寺订的两千板檀香与三百筒沉香送来,寺里煤球也用完了,再送几车来。”
端着铜盆的小差役年事不大,顶多十三四岁的模样,正在低头翻检盆里的一堆制钱,平钱,大钱。
褚老三见乞丐不打号召就乱扔钱,冷哼一声,伸手入盆捏了俩大钱在手上抛了抛,顺手扔在了地上,对身前作揖的癞头老丐作色道,“爷收的是规费,市场摊位办理费,懂不?你他妈捧个破碗,瞎几把闲逛,哪来的摊儿?你这是粉碎市容,侵害精…精啥来着?”
乱扔的炮仗一落地,就把几个蹲在棚外的叫花子吓得连连遁藏,躲不及就是“咔嚓”一下,手里本就豁着口的粗瓷大碗,一不重视下回乞食就得特长捧了。
褚老三一点头,又不耐烦的冲老丐一摆手,“去去去,领你徒子徒孙上赋税胡同东口,领扫帚簸箕去。杂秽物按车算钱,一推车半吊,扫清一条胡同十吊八吊如何都有了,不比你捧着碗要饭强?你在这影响市容,再不走爷清你出去!”
他先是跪地叩了个头,跟着站起又是作揖,一边摆手冲身后的乞丐表示,一边点头哈腰的谄笑,“褚爷行个便利,端方咱都懂。”
同是天涯沦落人,现在的老癞头,像极了十多年前的褚老三他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