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如此。”霍氏很久感喟一声,攥紧了手腕上的绿松石十八罗汉手串,仿佛是自言自语,“幸亏她有十四了……”
细看那六蜜斯长得肖似当年柳姨娘,她一张乌黑瓜子脸,柳叶般的双眉,清澈如水的大眼睛晶莹剔透,还透着一层水雾,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双唇,嘴角未笑却抿出小小的菱角。
她肥胖的身子迎着风雪,笔挺地站立在广亮大门前,未下台阶,任由雪打在脸上,冻得抖索。
这可如何是好?
外院管事好言相劝,她却也不回一句,只是怔怔地站着。
陈丰家的如何不记得,六蜜斯瘦肥大小的身子跪在冰天雪地里,冻得全部脸毫无赤色,厥后她站起来,指着高高的广亮大门,谩骂般得嘶吼道:“如果有一日我再回府,必将让你们不得好死!”
那婆子站在门内行了礼,却又支支吾吾地说:“只是……六蜜斯的马车停在西角门时,她走下来,却往正门去,站在门前动也不动……”
陈丰家的蓦地惊醒,接回府再过一年,到及笄就能出嫁了……
陈丰家的也感觉这话太牵强。富朱紫家,法度森严,只要正室嫡出才气走正门,而妾室庶出可都是从偏门收支的。
陈丰家的好是惊奇:“太太如何会这么想?”
远香堂是傅府当家主母霍氏寓所,此时她在暗配房里念佛,她手缠念珠,嘴里不断地念着:“求祖宗保佑,保佑她能顺顺利利返来……”
暗配房为佛堂平静地,霍氏不准太多人出去,只要陈丰家的在内里候着。她看霍氏嘴里念了不下千遍,不由得安慰道:“太太切莫太担忧,瞧着本日雪大,只怕是路上担搁了。”
到了正中午分,外院还没传动静来,雪花却又密又急,如撕棉扯絮般,纷繁扬扬,下得正紧。下人们不敢轻怠,冻缩着身子奉侍在远香堂表里。
如许的广亮大门,仿佛明示着傅府的繁华,更甚往昔。
陈丰家的看霍氏神采阴霾,忙委宛道:“大抵是六蜜斯想看看我们府里的气度……”
很久,她才昂首瞻仰,影象中的广亮大门还是这么壮观,那门梁上八座金蟾纹角替,又翻了新色,四枚雕以“吉利繁华”的菱形门簪,又添了两枚。
只这一声谩骂,陈丰家的回想起,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冷得身子一缩。但看霍氏神采也非常丢脸,净往好处想道:“太太您多虑了,当时她才五岁,小孩子家家的都是说的气话,当不得真。再说我们早探听到,六蜜斯得了嗽喘,这些年都是靠药支撑着,早是病怏怏的身子,又过了快十年,想必都忘了,您就放心。”
果见两扇黑漆广亮大门内是一座四进宅院,宅院内亭台楼阁、画栋雕梁,举不堪举,仆人丫环穿越此中,俱是轻手重脚。
话音落,霍氏手中的念珠“哗”的一声,断线落地,一粒粒破裂的念珠声砸在耳里,分外刺耳。霍氏跪在蒲团上,俄然展开双目,抓着陈丰家的手道:“我总感觉内心不安踏,六丫头回府,我真怕会是一场劫数……”
明朝景泰三年,这一年的春日甚是邪异,大雪下了一月还未消停,闹得四周雪灾,百姓流浪失所。尤以滁州为重,只见满城街巷,银装素裹,好不冷落。但是城中清流街东的涧溪巷却不尽然,那巷中高墙深院,青石铺地,端的是城内数一数二的显赫人家,滁州知府傅府这座祖宅便在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