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看那六蜜斯长得肖似当年柳姨娘,她一张乌黑瓜子脸,柳叶般的双眉,清澈如水的大眼睛晶莹剔透,还透着一层水雾,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双唇,嘴角未笑却抿出小小的菱角。
这可如何是好?
他们还说,得了天花,不如趁早死去,往左笔挺走有条涧溪塘,你娘也是沉了那塘……
陈丰家的蓦地惊醒,接回府再过一年,到及笄就能出嫁了……
霍氏将眉一皱,婆子脸一垂,不敢再语。
只这一声谩骂,陈丰家的回想起,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冷得身子一缩。但看霍氏神采也非常丢脸,净往好处想道:“太太您多虑了,当时她才五岁,小孩子家家的都是说的气话,当不得真。再说我们早探听到,六蜜斯得了嗽喘,这些年都是靠药支撑着,早是病怏怏的身子,又过了快十年,想必都忘了,您就放心。”
外院管事好言相劝,她却也不回一句,只是怔怔地站着。
霍氏看着佛龛上供奉着的白玉观音,双手合十,虔诚一拜,才渐渐扶着陈丰家的手从蒲团上起家,坐在紫檀雕花靠背椅上,好半日喃喃自语般道:“六丫头五岁那年回过府一次,那日也是夏季大雪,如本日普通。她得了天花,巧娘带她回府,她们跪在门口一日一夜,求我们诊治。你还记得那日的景象吗?”
明朝景泰三年,这一年的春日甚是邪异,大雪下了一月还未消停,闹得四周雪灾,百姓流浪失所。尤以滁州为重,只见满城街巷,银装素裹,好不冷落。但是城中清流街东的涧溪巷却不尽然,那巷中高墙深院,青石铺地,端的是城内数一数二的显赫人家,滁州知府傅府这座祖宅便在此中。
正想着,内里两个婆子吃紧叩门,禀道:“太太,外院来报,六蜜斯到门口了!”
到了正中午分,外院还没传动静来,雪花却又密又急,如撕棉扯絮般,纷繁扬扬,下得正紧。下人们不敢轻怠,冻缩着身子奉侍在远香堂表里。
果见两扇黑漆广亮大门内是一座四进宅院,宅院内亭台楼阁、画栋雕梁,举不堪举,仆人丫环穿越此中,俱是轻手重脚。
那婆子站在门内行了礼,却又支支吾吾地说:“只是……六蜜斯的马车停在西角门时,她走下来,却往正门去,站在门前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