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那床上安静躺着的霍氏不恰是她算计才得这了局，如活死人一样听不见，看不着，一动不动，那样事事好强的一小我，病怏怏的躺在床上，真是比死还要痛苦！
白苏看景秀面色逐步发青，像一块碧色沉沉的玉，却无半点津润的光彩，忙从她腰间取了锦囊，放到她鼻尖嗅一嗅，口内不断说着：“六蜜斯先沉着，沉着下来，太太已经得了昏倒不醒的了局，只怕今后再难醒来，她已有了应有的报应，六蜜斯却要好生生的，保重好本身的身子才是啊……”
景秀面前一片薄雾，听她说得朴拙，心头悄悄贯穿，想到这几日誊写的佛经，半晌才苦笑的低低说道：“佛曰：尘凡十丈，却困众生芸芸，仁心虽小，也容我佛慈悲。再有尘凡当中，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分袂，怨悠长，求不得，放不下。这八苦便是每小我都当经历，我，便是放不下。”放不下是人生八苦中的最痛一苦，如果放下了，她的人生早就结束了……
马道婆虽是惊骇不定，脸上仍然兜着笑，故作着掐算。
六蜜斯刚说她的姨娘被沉塘，可不就是那姓柳的姨娘！还记得那位姨娘生的沉鱼落雁，她曾远远的看过一眼，便鉴定是红颜薄命，而这面前的六蜜斯眉眼跟柳姨娘真是一模一样。
景秀唇角定格一抹嘲笑，方才的话她已经说得很清楚，意义也较着，不需再反复第二遍，只要马道婆肯奉告她事情原委，她就去压服傅正礼修建家庵，如果不然，那白莲观今后香火……
白蜜看景秀神采透明如白纸，眼中没有昔日的敞亮滑头，只剩下一片灰压压的暗沉，那暗沉又变得逐步浑沌，她正要张口，听到景秀又一声决然的叮咛：“全都出去。”
这马道婆是个夺目识相的，又贪财，懂衡量利弊，信赖考虑后会肯和盘托出。
事隔十五年，俄然想起这些来，也不免寒心，嘴里从速碎碎念了句“阿弥陀佛”。
马道婆听了有些惊奇，却连连点头笑道：“六蜜斯的参透贯穿让老尼见地了。”
景秀听在耳里，拢着发丝的手指一僵，面上含着淡淡薄缕的笑，唇畔勾靥出遥遥不成及的飘忽，看来马道婆是记起事了。
微抬双眸，笑意转眼固结就成了一丝锋利，“可掐算出我祖母和母亲都是犯了甚么事，才落得这步地步？”
只是听了白苏那番话，统统的情感在她的禁止下垂垂停歇，终究回到如常的宁和。
白蜜看了眼床头的霍氏，应了声，领着满室丫环走出去。
她心头蓦地升起一股怜悯与悲惜，呵呵笑了起来，早知本日又何必当初呢？
这一刻，当着外人面前，她连母亲都喊不出口。那是杀母的仇敌！
真不愧是霍氏！景秀紧咬的失血的双唇狠恶地颤抖着，兜兜转转这么多，把罪恶全然抛到老夫人头上，还让安姨娘也误觉得是老夫人所为，不敢抨击只得忍耐，便是她回府查起来也费了这么多劲！她还曾理直气壮的说不是她做的，独是这份凶险狡猾，怎能不令她恨！
景秀已经不记得这个梦做了多久，约莫快十年，从儿时伴随长大。可自她回府后，这个梦再也未曾做过，因为娘也是信赖她必然会为她报仇，以是再也没呈现在她梦境中。
景秀心中肝火翻滚如潮，眼底满是薄薄如冰屑的冷意，没法按捺的冲动，只感觉喉头一阵阵痛得发紧，几近喘不过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