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阿爹率雄师在风凉城惨胜塔塔族,却遭奸人算计骸骨无存,以空棺回京。本就体弱多病的阿娘在眼睁睁看着装着阿爹分裂盔甲的棺椁下葬后,没撑住多久,在岁初亦放手人寰。
苏念惜吃痛,抬手捶打他,却被她掐动手腕按在头顶,无助又绝望地接受着他一次又一次的疯虐。
郡主本就生得沉鱼落雁,却不至于这般妩色逼人。可自打半月前郡主落水醒来后,便仿佛是那初春迎寒突然开放的迎春花似的,一日比一日更美得叫人底子挪不开眼睛。
她已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念惜……”沉重的喘气声自耳边响起。
说着,不顾碧桃的禁止,一把翻开百草织金的门帘便走了出去。
“郡主醒了?”
苏念惜斜靠在黄花梨木雕鱼戏莲叶的美人榻上,双目轻阖,纤浓睫毛于睡梦中若蝶翼悄悄震颤,在她白净细致的眼睑下方投出一片淡青色的暗影。
苏念惜募地展开眼!
一滴如晨露般的泪珠自那簌簌长睫下滚落,却叫沈默凌深如欲海的黑眸中顿现戾意!
不错。
苏秀清浑身一松,看了眼屋子里摆放的三四个冰釜,想起本身屋子里连用个冰都要偷偷摸摸的,苏念惜却在这里如许浪费,内心又添一层恨意!
“王爷,不要……”
碧桃笑盈盈的声音打断了往昔憧憧鬼影般胶葛而来的歹意。
苏念惜摇了点头,坐起家侧过脸来,暴露一张欺霜赛雪的面庞,黛眉朱唇眸光似水,通体清雅之态,叫人望一眼,便若肺腑沁入一捧夏季凉雪,满心净透。
满屋的清爽仿佛初春,叫人一出去便褪去了外间的炎热黏腻。
视线微抬,晃动手里的葵扇,朝外涣散地扫了一眼。
苏念惜不置可否,只轻懒地歪靠回美人榻上。
她想起畴前郡主笑念的话本子的两句词——国色天香,傲骨天成。
苏秀清眼里闪过一丝恼火,却很快又摆出笑容,径直走到窗下,推开半掩的窗扉往里一瞧,顿时大声道:“你这贱婢,六娘不是已醒了?你竟还出言禁止,莫非是想诽谤我们姐妹不成?!还不快给我让开!”
便见碧桃将冰釜放在了十多步外的熏笼边,“太近了到底寒得紧,郡主大病初愈,不好过分贪凉,无妨放在此处吧?”
那苗条的手指勒着她的腰,掌心处粗粝的茧子摩擦她的肌肤,如同一张恶鬼伸开的天罗地网,将她囚在里头,无处逃生,万念俱灰。
同年春,热中修仙不问朝政的贤人在太子殿下的请谏下,一道圣旨追封阿爹为一等护国公,又赐赉她安然郡主之尊。
顿了顿,才笑道:“六娘,我夜里热的睡不着,传闻你这有一块寒玉枕,触颈生寒,可令人夜里安眠,就叫绿翘来取,如何这多数日的也不见她归去?”
宿世,她受尽算计叛变,在沈默凌身边如禁脔普通困了十二年,终究得知独一在乎的外祖母早已死于苏家大房之手后,她再无可恋,当着沈默凌的面,饮下了能叫人穿肠烂腹的毒酒。
在她抵挡之际,却以阿爹与塔塔族朋友私交甚密的亲笔手札为威胁,如果不听话,就告密阿爹私通外族叛国之罪。
笑了笑,慢悠悠地晃着葵扇,朝窗外抬了下下巴。
碧桃在旁瞧着,只觉心惊。
苏念惜自拿起葵扇,渐渐地晃着,面前还闪现方才梦中宿世的幕幕光影。
树阴满地日当午,梦觉流莺时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