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之人一身缃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连珠团花锦纹,腰间用一条月红色软纱悄悄挽住,烟色的银丝轻纱衫上绣了几朵白梅,内里罩着品月缎绣的海棠氅衣,脸上薄施粉黛,黛眉轻点,朱唇不点而赤,一头乌黑的发丝翩垂芊细腰间,只在发髻处斜插了几朵珠花。
“今冬的枣儿也忒甜了。”江沅摸了个空,瞥见身侧的碧帆小脸皱成一团,一副不太对劲的模样,只好咂咂嘴吧,指了指之前帐香放在床头的一套缃色织锦的长裙,表示帐香给她换衣,“就这件吧。”
他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是甚么意义?!
连一贯纯熟的朱船也被逗得掩了嘴角,边笑边道,“好了,好了,再闹下去,今个怕是不消出门了。”
“我与县主素无来往,她怎会想到邀我赴宴。”江沅又丢了一颗枣到嘴里,嚼了两下,指着帐香手中的衣裳,有些含混道,“换身素净点的,这色晃得我眼疼。”
这话听到江沅耳中,无疑是晴空轰隆,她昂首惊奇的望向宋延巳,那笑容在她眼中,就是淬毒的匕首,伤害的信号。
“你就是江沅。”李清平猎奇的打量着她,“传闻你父亲是第一个投诚我天子娘舅的大臣。”
江沅当场脑筋炸掉,鱼人鲛之所觉得鱼人鲛,恰是因为它如同鲛人的眼泪一样贵重可贵,是传世的宝贝,别说是萍水相逢,便是好友之间,都不必然舍得相赠。
宋延巳微微一笑,接下来的话,不止江沅,连宜佳公主都倒抽了一口气,“江蜜斯曾救过中离一命。”说着点了点心口,“用鱼人鲛为鄙人护住了血脉。”
“这类事是能拿来打趣的吗?”宜佳见她跑过来,伸手在她脑门上一点,接着牵了清平的手走到江沅面前,柔声道,“清平自幼被我宠坏了,让江蜜斯笑话了。”
江沅托着腮坐在四仙桌前,口里还咬着一颗冬枣,“就不能不去么。”
江沅内心舒了口气,忍不住循名誉去,只一眼,规矩的笑意就僵在了脸上。
江沅安静的看着镜中的本身,镜中的本身也回望着她,没有浑身的戾气,没有早生的华发,手指轻拂过镜面,她喃喃出声,“真好。”
帐香的手很巧,打扮梳洗完还不到一刻钟,刚贴完花黄,朱船和罗暖推来了面一人高的铜镜,碧帆看着面前的江沅,声音笑的清脆如同一只鹂鸟,“我们蜜斯真是都雅的不可,稍稍一抹,便是天仙般的人儿。”
宿世宜佳公主对江沅就非常赏识,此生印象天然也不会差到那里去,公然,宜佳公主对劲的点点头,扭头对宋延巳笑道,“中离,你瞧,本日来对了不是。”
“谢过县主。”碧帆赶紧叩了两个响头,缓慢的退到江沅身后。
就这么两个磨难不与共的人儿,到最后,一个跳了观云阁,而另一个,江沅仿佛记得,李清平还没活到宋延巳称帝,便香消玉损了。
许是江沅的语气太诚心,宜佳公主倒是忍不住扑哧笑出声,“你这丫头倒是有些意义。”
江沅不是第一次见李清平,但是再次见她,江沅确忍不住有些唏嘘,清平,多么清丽脱俗的名字,恰好这位县主却活的狠恶自我。那团刺眼的朱红色,远了望去,就像一团热烈的火焰。